Isabel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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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社會科學 日常生活 寫作

Ivy 常春藤

升學體制如同常春藤,攀附在我的人生上,牢牢的束縛著。我只能在葉子的縫隙窺伺天光。

常春藤,比起植物,第一個出現我腦海中的,是美國頂尖大學組成的常春藤聯盟。

說來有趣,儘管美國與東亞奉行的教育方式不盡相同,但我們對於「優秀學歷」的追求是相同的。不管是學測、分科、高考還是SAT,我們總要用考試篩選學生,然後把學生們分配到不同「等級」的學校。也許西方的升學主義相較於東方薄弱許多,但無論如何,我生在臺灣,從小就被升學體制綁架。

其實小時候的我沒有太多感受,畢竟國小的課業簡單。說實話,在國小階段,更多的是看家長的教育意識,而我的同儕的父母大多都對孩子的未來早有規劃。儘管我們的國小生活充滿歡笑,但是對「好成績」的追求已經有了朦朧的意識。家長會詢問我們的成績,考試時也會暗暗比較。

小學六年級時,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在家長的規劃下,選擇了報考管束嚴格的私立學校,或者資源較為豐富的公立學校資優班。那時候我朦朧的意識到升學主義的存在,儘管尚且年幼的我並不明瞭那是甚麼。只覺得所有人都在往「優秀」的道路前進,雖然我不確定優秀的定義是甚麼。家長們早早為我們規劃好一條「康莊大道」,而年幼的我們懵懵懂懂的被推著往那裏前進。

甚麼時候意識到升學主義的存在呢?或許是國中會考結束以後吧。填志願時,我的成績能讓我非常確定一定能上第一志願,但身旁的同學為了填志願而苦惱。他們說,要把高中放前面,高職放後面,儘管有些高中的錄取分數比頂尖的高職還低。選了高職或五專的同學也開始煩惱「未來的就業」。儘管一直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順著國中—高中—大學的順序一路讀上去,但我從那個「審判」發生的當下才真正意識到升學體制的殘酷。它在每個階段淘汰了一批人,儘管那些人在其他領域十分優秀,但並不是這個體制所定義的優秀。因此,被體制淘汰的人必須花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優秀」的標籤。

高中時,所有人都是會考下的倖存者,尤其在第一志願的高中,大部分的同學一直以來更是「勝利者」。也許有些人會因為相互比較而頹喪,但大家都意識到在第一志願高中,我們離終點更加靠近。我們有更多的資源,接觸到了教育資源不平等的議題,接觸到了升學主義的真相。雖然我們意識到並批判著升學主義,但是我們仍努力的在升學主義底下獲得成功。

有些矛盾和諷刺吧?我們的教育讓我們更早看到升學主義的弊病和矛盾,但我們仍要在教育體制中努力取得成功。我們清醒地看著我們被升學主義綁架,卻沒有膽量,也沒有辦法反抗。像是將要溺亡的人看的到海面的天光,卻又無可奈何地受重力牽引,下潛至更深的黑暗。

學測後,我很幸運的上了理想的校系,升學體制的優秀徽章別在我的身上。然而,我認識了更多更加優秀,雖然成績沒有我好,但卻在我所嚮往的領域中發亮的人們。他們自信地侃侃而談,他們談論他們曾經在升學體制中的失敗經歷,並訴說這些「失敗」如何讓他們反抗體制。我突然覺得那個徽章過於沉重,儘管它閃亮的讓人能夠給予讚許,但在這些反抗體制的「鬥士」面前,它讓我羞愧。

我突然發現,我除了成績一無是處。

我在現行體制下游刃有餘,我被規訓著成為「優秀的學生」,儘管我除了成績似乎沒有什麼值得被稱許的地方。我一面說著我應對考試的成功的經歷,享受著榮光,一面思考光芒之下我還有什麼值得被表彰。我說服自己,說好成績是在現行體制下能夠擁有更多選擇的最容易的方式。然而,我仍然想打破枷鎖,讀更多一點不是考試範圍內的書,提醒自己被束縛的處境,思索著如何反抗。

直到現在,我仍被升學主義束縛,清醒地看著自己被綁架。

升學體制如同常春藤,攀附在我的人生上,牢牢的束縛著。沒有刺,但稜角分明的葉子劃破了皮膚,留下名為「優秀」與「榮譽」的刻印。我只能在葉子的縫隙窺伺天光,嚮往著不被束縛的風與漂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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