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學外語」這檔事，絕不說不可能！

這個月初我跑了一趟外縣市和一位日語教授敘一場相隔三年的舊，她幾乎是超過半個日本人了，在日本有日商和教學經驗，來台後也有超過十年教學經驗，是我自學外語的啟蒙恩師之一。

我們在咖啡廳聊到了我的網誌，她讓我把網誌內容給她看了一下，問起我成立網誌的動機。我告訴她希望每個人看到自學外語這件事是可以靠自己做到的，希望把自己學到的精華擴散出去。但我一直有個疑惑想問她：「這十幾年來，常有學生跟妳說學外語很困難嗎？」

她告訴我重點根本不在於這個提問，而是學生常會有本末倒置的迷思。是什麼迷思？在此我想先請讀者們回想，你認為學外語應該有的過程、順序是什麼？是要先有人帶著你學，帶你唸abc、あいうえお(阿伊屋欸喔)，帶你背文法，叫你抄例句、背課文，給你考克漏字，等到你全部都學完一輪，你才能說：「啊，我學會外文了。」僅此而已嗎？

若是那樣，以我自己的自學經驗和這位教授的教學經驗，必須說「早就來不及了。Too late!」。我們不可否認，那樣的被動線性學習軌跡絕對自有其好處，你學了多少就會了多少，但這項優點也暴露了其缺點——你能學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別人帶你學的，那是有限的「滄海一粟」。不是別人教得不好，別人是教得很棒，但當別人放開了手，你要確認你是否能擁有「自學力」，因為一旦出了教育環境，你面對的是數以千萬計的全新單字量、(製造業等各業)行話術語、眾多你沒聽過的俚語和外國人特有的說話表達方式，你面對的是海量的外語資訊。外語溝通是這樣的，外國人講一句話，一旦聽不懂就是聽不懂，猜不透就是當下愣在那裡，是一翻兩瞪眼的。這也是為何我身邊的外語系同學畢業後馬上就感受到「斷層感」，那種一上職場就必須從零開始的體悟。前述的線性學習可提供扎實的底子，但它能讓你更快速銜接到職場等外部世界的效能有其界限。所以靠別人教自己夠嗎？遠遠不夠。

為什麼有些學生會覺得學外語好難？這有許多原因。可能是學生與老師的調性不合拍，或不認同教學方式，或壓根還沒找到對外語的興趣所在。但我當學生時完全不去想這些問題，我只問自己想把外文拿來做什麼，對自己的未來最有利，然後往那個方向去學外文。我要把學習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上，自主去學，所以老師的存在與我這個自學主體是並列同時運作的，不是「老師餵我什麼，我就只完食那些」，因為我知道除了老師教的基本功之外，我更想要得到的英文知識是什麼，我把更多重點放在後者。當你知道了後者，你會更有動力更有耐心去學完前者。當你知道你的主菜是你愛吃的，你就會更順心品嘗你的前菜，這就是開啟外語自學之門的訣竅。別忘了，那些基本功還是很重要的，別顧著想主菜，忘了吃完前菜。

我要說的是，除了前述的線性學習之外，「自己去找喜歡的東西來學外語」比起什麼都更重要，這就是我定義的「自學」。你要喜歡你自己學的東西，這很合邏輯吧？像學會開車之後很溜的人，通常都很享受開車的過程。很會做菜的人通常很喜歡自學料理。我這個程式語言外行的咖自己研究寫出了一個陽春app，是因為有個夢想而且享受寫程式過程中的艱辛與成就感。自學外語也是這種道理。

所以自學外語很難嗎？你可以問問家裡的料理主婦或主夫自己看食譜嘗試做菜難不難。我身旁的男同事，從不會料理到自己會煮點小菜和做糕點，甚至會拉起小提琴了。為什麼他會？因為他知道學做菜和拉小提琴是為了什麼，他才愛上了做這些事。

有人可能說學外國文字和學食譜是完全不同兩回事。對我來講，勾芡、清炒、舒肥、分子料理是什麼，當你生平第一次遇到這些生詞，不就是在學語言嗎？而且舒肥(sous vide)還是個原本不存在於中文的外來語呢。所以教授才說重點根本不在於外語難不難，是在於你怎麼看待它。如果過度仰賴線性學習，忘記重視自己想透過外語學到什麼，沒有培養自學力，久了容易膩，陷入覺得越來越難學的困境，這是我們該打破的迷思。「線性」和「自學」並進是更好的出路。

另外，有人可能說學外語差不多夠用就好，會講個關鍵字能比手畫腳也OK。其實自學的目標設定是很自由的，有人目標是學到能堪用就好，有人目標成為大師，這些設定本身沒有對錯，完全看個人需求與當下的能力。當然不同的目標設定會有各自的優缺，以及與外國人溝通時面臨的不同挑戰。如果我們有能力的話，一步步往上爬總是更好的，在職場競爭力上以及生活相處上總是相對更順遂，對吧？

我與教授還聊到另一個學生常有的迷思——太仰賴課本。她讓我覺得有趣的是，她提供給學生全然不同的教學方式。她不教課本的單字、文法那些，她認為那些是其他老師已經有在教的，應該是學生自己要負責做好的「基本功」，所以她禁止學生把她當作「字典」、「文法書」。她教的是「媒體」，媒體的範圍可廣了。你可以找自己最愛看的日文電影、戲劇、任何影音視作品。她要你在課堂上用日文發表你對作品的理解，與學生一起議論作品。這和一般的線性學習差異很大。為了要能與別人議論，你必須做非常多準備，事先查好作品文本內的生字，理解作品的內容，彙整重點和提問，用自己的日文能力寫好講稿，全部都要靠自己自學！這也是為何她會要求學生挑自己喜歡的作品，只有這樣才能自學出心得。

你會好奇成效如何。一學期下來，同學從一開始用破爛的日文支支吾吾討論得卡來卡去，到最後期末報告時，大家講得熱烈到快要吵起來，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覺得自己突然會講不錯的日文了。

還有另一個例子。現在有大學的日語系提供「日劇聽解」課程，上課人數爆滿，還要搶名額的。第一堂課就給學生震撼彈，要學生自己挑一部日劇其中一集的十幾分鐘片段，把日文台詞自己用聽的繕打出來，自己製作其單字、文法的教學講義，在課堂上教會其他組別的學生。老師評定教學組的教學成效以及聽講組的學習成效，列入成績。學生通常是當場嚇得皮皮剉，但一整個學期下來，他們都學得很開心，成效很不錯。這不就是典型的「自學」嗎？這一群日文系學生這樣自學過來，一般其他人當然也可以。就在最後一堂課，老師特別播放多集日本動畫「我們這一家」，讓學生用習得的日文聽解力聽日文台詞，學生那天看得哄堂大笑。

我想說的是，課本是一個世界，影視作品就像教育環境之外的花花大世界。教授她說記得以前看了某部日劇，學到了一個在日文會話中很好用的句子，「是因為看到那部日劇才學會的，不是課本會教的，課本根本學不到那句話」。連日語這麼溜的教授都在終身自學。「如果我們學日文，眼中只有課本，那不是很無聊嗎？從影視裡學到日文，那樣很好玩，不是嗎？」我跟她說：「對！這就是我成立網誌想告訴所有人的！」她告訴我：「你的任務，是要成為溝通的橋樑，把人們和自學外語之間的距離縮短，講給大家懂，沒錯吧？」她的確銳眼看出我的心思，我給了她肯定的眼神。

這一篇，大家看到了一部分日語系學生怎麼學外語，與學生容易陷入的迷思，以及教授的視野。除了影視，生活周遭還有多到數不清的「媒體 (媒介，Tiktok、BLACKPINK、ChatGPT外電報導、外籍朋友對話內容)」都能成為你的自學教材。不管你是用截圖、抄筆記、自己編成一首歌還是暫時記在腦裡，把它們放到你的字卡app軟體，這些都是隨手隨地能自學外語的最佳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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