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yVent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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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讀不食子|Language of Truth之二:文藝復興是誰?

Language of Feeling? Language of Truth? 我想,在很多自由都被限制的國度,語言的最大power是可以質疑、能夠記錄;在自由有足夠保障的國度,語言的最大power是真誠交流的基礎吧。語言自然也可以粉飾、扭曲、掩蓋、操控、不懂裝懂,但只要你的人生真諦是尋找本真,尋找屬於自己的truth,就足夠。我希望交給我的孩子以上。

上一次在旅行史的文章中【原文:The Innocents Abroad,提及《後綴》特刊:Wanderer世界漫旅】寫到自己有一本很舊的馬克•吐溫的《The Innocents Abroad》😊,今天就來說說其中的一個小片段。

話說馬克•吐溫一行人來到義大利,去威尼斯、比薩等地遊覽。馬克•吐溫在書中描述到,到了義大利等地,他們有了一位導遊。這位導遊是一個黑人,用馬克•吐溫的話來說就是「黑奴」,馬克•吐溫介紹說,這個黑奴是出生在卡羅萊納的,小時候就隨著父母移民到義大利(坐船好遠啊),然後在義大利長大,能講多國語言,什麼法語、義大利語、西班牙語,樣樣精通,當然還有英語,所以在義大利為前來「朝聖」的美國人當導遊。

看到這裡,我腦海中也已經picture出來一個黑人形象,在馬克•吐溫面前講解巍峨的教堂,恢宏的壁畫之類的⋯⋯誰想,馬克•吐溫繼續寫道,這個黑人導遊在介紹的時候總是「Renaissance長、Renaissance短」,馬克•吐溫就覺得有點奇怪,還特意寫道,他不想在黑奴(馬克•吐溫用了N-word)面前顯得沒有受過教育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於是果斷問道——

Renaissance是誰?他從哪裡來?

這兩句重磅問題一出,給我笑翻了😂

原來,馬克•吐溫當真不知道什麼是文藝復興(Renaissance),他以為這個「Renaissance」是一個人,又要在黑奴面前展現出好問的作家派頭,於是鬧了這麼個笑話。接下來,他並沒有記錄黑人導遊聽到後的反應,估計是笑趴下了?或者微笑一下?或者壓根兒不敢笑?下一句,馬克•吐溫並沒有特別提到這種尷尬,倒是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這種無知,說原來啊,「文藝復興(Renaissance)」不是個人啊!

本來這本書就是詼諧幽默的遊記,加上「文藝復興(Renaissance)」這一筆,更有趣了。不過,我還有另外的想法。之所以給這個加了兩個題目,一個是「虎讀不食子」一個是「Language of Truth」是有原因的:

一、虎讀不食子

我一直經歷的是父母的無上權威,錯的都是我,而我最大的錯,竟是不可以太聰明,有時候太過聰明。父母跟孩子的關係尤其在孩子成年之前,是不對等的。父母高高在上,特別是中國,難有父母要跟孩子平視的時候。記得那時候父親給上學的我買了Dell電腦,電腦外面有按鍵,可以播放、暫停、快進音樂、影片什麼的,我展示著我不用看說明書就弄懂的洋洋得意,父親卻一把關上電腦問:「你要是能在電腦關閉狀態下知道怎麼用這些鍵打開音樂才算你能耐!」可明明在電腦關閉的情況下沒有人能進行更多的操作,父親提出的是「Mission Impossible」。那時候為父親的胡攪蠻纏感到不快了一秒鐘就去享受自己的新電腦了。不過,這樣不可完成的任務其實是伴隨我成長的,就是在任何一個我能夠為自己自豪的時刻,試探著尋求父親的讚許,獲得的從來都是打壓和嘲弄,「別驕傲,別高興得太早,別得意忘形」,現在看看過去的自己,原來沒有人為我驕傲的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書裡的馬克•吐溫算是權威人士了,但他竟然可以大方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在書裡寫出來自嘲。尤其,他還是在一個黑奴面前出醜,這在他出書的那個年代1860s左右,甚是難得,於是,竟然直接觸及了我內心深處的傷痛。

二、Language of Truth

我自己的👶一天天長大,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是已經像個海綿一樣吸收著來自父母的語言,同時以自己的方式牙牙學語再可愛地輸出給我們。孩子的語言是從父母那裡學來的,可是,孩子往往最先學到的是「真實」,是「Truth」。在他們會表達自己的情緒時,那些儲存在小腦海中的字詞總是以最真摯的方式出現。現在,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孩子會逐漸知道撒謊,或者開始用語言來扭曲事實。聽起來好像有些evil,但我反思自己,從成長時跟父母的鏡像中學到的確實有很多操控和扭曲的糟粕,我願意打破這種原生家庭的詛咒,不讓它代代相傳,可這竟然是我每天每時每刻都需要提醒自己的,因為如果不提醒,那些語言都來得太自然,傷到的卻是我最不願傷害的人。

「Language of Truth」究竟是什麼?我覺得就是能夠面對自己的無知、不足,甚至錯誤,可以反思,能夠正視、直視自己。因為這些都會在我們的頭腦中形成語言,並透過語言來展現,如此,「Language of Truth」就分外重要了。畢竟,正視、直視自己是最難的

然而,我又在想。「Language of Truth」,那麼,「Truth」究竟是不是言語可以表達的呢?即便是上文中能夠自嘲的馬克•吐溫,我恐怕他也未用語言將當時當刻的「Truth」描述出來。很多時候,我們說我們手握「Truth」,可那「Truth」與我們的記憶、創傷、他人的涉入糾纏,誰又能將痛楚釐清?

突然發現,「Truth」是無以言表的,是極personal的,是個體更能用身體來感受到的,而非語言可以形容。這,讓尋找「Truth」成了卡夫卡筆下永遠到不了的城堡,也成了永遠回不去的家。即便如此,西人文學中依舊樂此不疲地尋找著「Truth」,我欣賞這份追尋的執著。

剛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Annie Ernaux在《Shame》中寫道:

“The language of feeling was to be found in the songs of Luis Mariano and Tino Rossi, in novels by Delly and in the serials published by Le Petit Écho de la mode and La Vie en fleurs.”
-- Shame
Annie Ernaux

無論是她說到的songs還是novels、serials,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language of feeling究竟是怎樣的。心理學上說,language裡表達感受的詞句越少,感受就越會被壓抑,無處去,最終以不樂觀的方式找到出口⋯⋯

Language of Feeling? Language of Truth? 我想,在很多自由都被限制的國度,語言的最大power是可以質疑、能夠記錄;在自由有足夠保障的國度,語言的最大power是真誠交流的基礎吧。語言自然也可以粉飾、扭曲、掩蓋、操控、不懂裝懂,但只要你的人生真諦是尋找本真,尋找屬於自己的truth,就足夠。我希望交給我的孩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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