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小写|疫情

陳阿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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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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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都要戴口罩喷酒精,而且再也不能互相拥抱了。
《末日情缘》(画面取自网路)

疫情爆发以来,我时常想起《末日情缘》( Perfect Sense )这部电影。准确地说,是想起这部电影的其中一个片段。

虽然我脑残,记得的画面跟找到的画面不一样(所以我记得的画面到底是哪部电影啊?),但情节没有遗忘。这部描述人类逐步失去感官(嗅味听视)的末日电影里,最让我惊叹的不是什么人对生命与爱的追求,而是人类在失去嗅觉与味觉之后,原本以为对食物已无从眷恋,没想到还能将美食的坚持转到对口感的讲究,还连带咀嚼时的力度与声响。我记得我在电影院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心想,人对吃真的是很执着啊。

当疫情愈发严重之后我常想自己将不再拥有什么。然因为这两三年我生活变动的幅度之大,时间轴几乎与疫情相叠,在我还来不及思考我是不是因疫情怎么样的时候,我就已经先怎么样了,所以有时我反而觉得我似乎不是受疫情影响,而是,怎么说,就是刚好我的生活走到这里时,大环境兑现了疫情这件事吧。

兑现。以前上命理课时老师很常用这个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我以为只能放在金融相关事务的词也能用在命理上,意思是某件埋伏在你命盘密码的事在某时某刻发生了,就是兑现了。那时我学到的另一个词是共业,学到这个词的那堂课,老师讲解着每个人的寿命,我问那九二一地震过世的人,他们的命盘都显示同样的死限吗?老师说不,那是共业。

兑现,共业。那似乎是我们一直在面对的,有时独自,有时一起。在这波混乱中我的每一天被工作推着过,显得更加混乱。某日当我戴着口罩尽力闪避人群又不得不穿梭在传统市场完成采买,回到家后一阵酒精狂喷,佯装安心地继续每日工作的下一个流程,时,我忍不住心想:我们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呢。

幸运地撑着,幸运地打上疫苗,幸运地活下去,或,幸运地离开。

我近日也时常想着关于传染病的种种。活在岛上的我辈,多数不曾真的经验过所谓的大规模传染病。我指的是霍乱鼠疫天花肺结核小儿麻痹这些对我们来说几乎只存在课本上的传染病,它们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名称,我们甚至连它们真正发生时是什么景况都无能想像。或可能我们对大规模传染病的发生景况唯一的想像来自电影给我们的脑补,而且还是像《尸速列车》那类的活尸电影:身边人无端疯狂、皮肤长满痘疮、身体开始溃烂、翻白眼口吐白沫路倒一片。那似乎比较符合我们脑里内建的末日。

没想过是这样子的。这种,刚开始近乎无痛到我们还能在岛上偏安地过着好日子,且以为能一直下去。以为病毒会在进到自家之前就绝迹在地球上,像天花绝迹那样,像疟疾麻疹绝迹那样。

即便是每日确诊与死亡人数降不下来的现在,许多人对疫情似乎还是很「难感」,这样说实在吊诡,但可能因为它的表现征状太…太普通了(?),它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症状,它就是发烧/发冷、咳嗽、呼吸急促或困难、疲劳、全身无力、头痛、嗅觉或味觉丧失、喉咙痛、流鼻涕及鼻塞、恶心或呕吐、腹泻与腹痛,那些平常谁都难免有个两三样的状况,那些你会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去躺一下就好了」的状况。它普通到太不符合我们以为的末日模式了。

《末日情缘》里男女主角最常对彼此与身边友人说的一句话是"Life goes on."Life goes on,日子要过。所以即便我们被夺走了什么,即便我们不再拥有什么,我们依旧能在愈来愈狭小的缝隙中求得一丝生存的快慰,所谓的小确幸。我们变着花招安慰着自己状况没有那么糟,期待着到来的下一天能够比今天更好。我们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会遭逢这样的一场全球性瘟疫,以后的孩子们会在课本上读到「疾病在2019年末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湖北省武汉市首次被发现,随后在2020年初迅速扩散至全球多国,逐渐变成一场全球性大瘟疫。截至2021年6月5日,全球已有个国家和地区累计报告逾1.72亿例确诊个案,其中逾371.3万人死亡,是人类历史上大规模流行病之一。」(取自wiki)这样的一段句子。假若那时我们还活着,我们可以跟孩子们说:喔对啊,我们过了好长一段戴口罩喷酒精的日子。或可能我们会说的是:

喔对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都要戴口罩喷酒精,而且再也不能互相拥抱了。

(此文原于2021年写于个人脸书)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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