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台语的二三事

2021 年 11 月 4 日

不会讲，至少也学会听吧，让自己能够静静隐身在这座城市，和每一个台湾人一起呼吸日常。

搬来台湾快一年了，很多事情还在适应中，最头痛的应该是台语吧，我能听懂的单一词语不超过五个，句子是完全听不明白，台语对我来说就像一种外星语言。

我们以前来台湾旅行过很多次，可能到的都是热门地方，台湾人总是很容易就从口音听出我们从香港来，通常不会主动和我们讲台语。跑来定居以后，认真投入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出没游客不会出没的地方（即便是去景点游玩，疫情下基本也不会有外国游客），所以只要我们不先开口，热情的台湾人一定会自动把我们归类到会听会讲台语的本地人类别，台语好像豆子一样欢快地从他们嘴里蹦跳出来，然后我们被迫尴尬地回应「抱歉，我们不会听台语」，蹦跳的豆子瞬间被生硬地卡在嘴里，空气妙静，之后可爱的台湾人都会接一句「你们，香港来的哦？」每次到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无比尴尬，简单一句抱歉的话，也被别人看穿我来自哪里，不会听台语就算了，国语也还那么烂。

平日去得最多的地方应该是街市了。虽然已经和几个摊档的叔叔阿姨熟识起来，他们大概也知道我从香港来，但是总是习惯性就用台语告诉我要给多少钱，或者有时会兴奋地用台语和我分享当季的菜台湾人会怎么煮才好吃，看见我一副白痴样子，档主才反应过来，改用国语再和我说一编，等我从呆滞改到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并保证回家一定会试试后，他们才会放我走。

我家楼下住了一位阿姨，我俩好像日常时间表蛮重合的，几乎每天都会在电梯里碰到她。我有和阿姨讲过很多次，我从香港来不会听台语啊，但是阿姨每次都忍不住用台语和我闲聊天气和疫情，到后来我已经不好意思再提醒她，基本就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隔几秒点一下头以表示我在听。要么就进电梯时，抢先用国语开头「今天天气还不错呢」，阿姨多数会用国语回我一句，然后第二句又开始改用她的台语频道。还好同乘电梯的时间很短暂，我也不至于太过暴露自己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电梯开门，一句「拜拜」，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某个周日，先生大人没空做车夫接我，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家。司机大哥很热心地问我想怎么走，我说不懂路，司机大哥先用国语建议了一句我们会先走什么路，然后在毫无预告之下忽然转到台语频道，无比快速地讲了一通，我猜他大概是想告诉我之后的路线是怎样的，我再次发挥白痴大功，笑眯眯地和司机大哥说「怎么走您决定就好了」。说完我立刻闭上眼睛假寐，深怕司机大哥和我来一次深层次的台语闲聊。那一刻我忽然有个搞怪的想法，如果我回以粤语，鸡同鸭讲，会不会让这一程车变有趣呢? 还是如果我能回以蹩脚的台语，司机大哥会觉得更加有趣呢？

关于台语的事，最震撼的冲击不是来自台湾本土人，而是印尼姐姐。上个月，我从停车场的B3搭电梯回家，电梯门到B2的时候开了，一位印尼姐姐大包小包的，分了三次才把东西搬进电梯，一边搬一边尴尬地对我讲「歹势！歹势！」我当时的表情大概是三条黑线加冒冷汗？！我收回掉下来的下巴，鬼使神差地回了姐姐一句「It is alright, just take your time.」神经病啊，我居然回人家一句英文。没隔多久，我还碰到另外一位印尼姐姐，用轮椅推着家里的阿嫲逛街市，阿嫲用台语指挥姐姐买菜，两人一边买还一边闲聊，用的是台语，全是台语喔！！！把我看得除了惊呆还是惊呆。回家静下心来想想，其实在香港很多印尼姐姐不也是用粤语和雇主沟通吗，来到台湾讲台语也是很正常的吧。对于同是外来者的我来说，忽然有了很深的危机感，连印尼姐姐都会讲「歹势」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台语？不会讲，至少也学会听吧，让自己能够静静隐身在这座城市，和每一个台湾人一起呼吸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