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7 月发生的事:「人文为体,科技为用」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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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成绩强差人意,1997 年我毕业了。我毕业后的历史,也就是香港主权移交后的历史,至今都是25 年,那个传说中不会变的年期的一半。如果我今天非得找工作,要整理我的简历,大概会是一份很简短的文件:前面20 年做手机游戏,后面5 年做LikeCoin。实际的情况要比那稍微复杂一点,但也相去不远,以「简历修辞法」润饰一下就只剩这两项了。

1997 年7 月,发生了几件事。当中有人所共知的,也有乏人关注的。但对我而言,全都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这几件事,或多或少塑造了今天的我。

第一件事,既然谁都知道,我就不浪费字数来骗稿费了(咦,你有稿费吗)。

只得两行的简历

第二件事,我从香港中文大学毕业了。正常的学生都是7 月毕业,但因为我的成绩很差,又没找到方向,一边没放弃学分要求很高的计算机工程主修,另一方面又想完成社会学、政治及行政两门辅修,结果唯有多念了一个学期,到年底才正式毕业。不过,在那额外的学期,我只修几门不算复杂的课程,时间几乎都耗在写稿和教学赚钱,再不然就是找工作,心态更像是7 月已经毕业。

基于我关注的几个领域的组合,加上狡猾地希望以写字代替写code 去完成毕业专案(FYP),我曾希望以「互联网如何影响社会」作为FYP 的题目,但没能通过系方对「科研」的研究要求,至少,教授这样判断。也想过研究中文输入法,但可惜没有教授愿意指导,唯有作罢。当时,中文往往僭建在原生作业系统上,很多时浏览中文网页会出乱码,于是我跟拍档开发了把字型打包在网页一并下载到客户端浏览器显示的插件,不过技术的发展让它最终完全起不到作用。

总之,尽管成绩强差人意,1997 年我毕业了。我毕业后的历史,也就是香港主权移交后的历史,至今都是25 年,那个传说中不会变的年期的一半。

如果我今天非得找工作,要整理我的简历,大概会是一份很简短的文件:前面20 年做手机游戏,后面5 年做LikeCoin。实际的情况要比那稍微复杂一点,但也相去不远,以「简历修辞法」润饰一下就只剩这两项了,毕竟没有人会在简历写上「1998.01-12:人生迷茫,金融风暴,浑浑噩噩」诸如此类的细节。

大叔口述电讯史

谈第三件事之前,容许我先回忆一下1997 年的电讯网路的发展。当然,对于年轻的你,那是大叔的口述历史了。

香港在科技应用上一直走得很前,1997 年,部分人已经有手提电话,当时主导市场的是Ericsson、Nokia 和Motorola。不赶潮流的我,1998 年才申请「新世界」的手提电话服务,毕业前一直在用传呼机,不过也稍微升格,每月多付几十元使用直线专达的「秘书台」,拨号后不需要传呼特定号码,接线的劈头第一句就会问「请问边位搵高生」。有时家母会说「我同你秘书讲低咗」什么什么,让我啼笑皆非,但想想又似乎只是精准地说出事实。

以上说手提电话指的是GSM 制式,即5G、4G、3.5G、3G、2.5G 前面那个2G,除那之外,当时也有不少年轻人使用传呼机搭配只能外拨的CT2,台湾俗称二哥大,即是黎明和「阿May」为和记拍了一系列广告的「天地线」。顺带一提,当时还有另一个价格低廉但覆盖较差的PHS 制式,在香港没普及起来,但日本就大行其道,也就是《First Love》当中,也英念大学时,需要拔出天线,跑到窗边才能跟晴道聊天的那种电话。

无线上网在1997 年还属于天方夜谭,手提电话都是用作话音通讯,连SMS 也并不流行。至于上网,1997 年7 月后不太待在学校,不能依赖校园的网路,非上网不可的我当然花钱也得安装「网上行」宽频网路。当时的「宽频」以今天的标准连窄频都称不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5m。

除了宽频,我还安装了「互动电视iTV」,可以透过宽频观看电影(下载一出超久的说)、还有麦唛(初时麦兜还属于配角,还没红起来)。如果你想想iMac 的「i」始于1998 年,兼比较一下Netflix 1997 年创立,开始邮寄DVD 服务,直到10 年后的2007 年才开始提供串流服务并日渐取代DVD 业务,就能约略想像香港在彻底被定位作地产与金融中心前,在互联网起步时曾经走得多前沿。

另一个25 年:The Long Boom

说回第三件,很少人知道,知道也多半记不起来的事。

1997 年7 月,WIRED 杂志以「The Long Boom」为题,对互联网将如何影响世界发表了非常乐观的预测:「We're facing 25 years of prosperity, freedom and a better environment for the whole world. You got a problem with that?」

是的,又是25 年。

本来就是WIRED 杂志忠粉的我,收到寄来的杂志,看着黄澄澄、中间有一大个地球smiley 的封面,十分震撼。要是我能以研究「互联网如何影响社会」作为我的FYP 题目,毕业论文大概就是这样的了,我想。

不过,平心而论,就算我能如愿研究这个题目,也肯定写不出那些洞见。况且,即使FYP 不让我研究这个题目,真正有心的话也一样可以私下研究,以上显然纯属借口。

1997 年互联网的发展阶段,跟2022 的区块链有点相似。使用者多数是走得比较前的技术人或年轻人,老百姓多数听过,但不一定搞得懂是什么;即使用过,注册了hotmail 电邮地址,但不一定愿意大费周章兼付月费上网。不妨从这个(绝不科学的)角度参照一下:第一个互联网目录Yahoo! 在1996 年4 月上市,而第一家密码货币交易所Coinbase,则在2021 年4 月上市。

那时候互联网的应用尚且属于初期,对它如何影响世界的关注就更形稀罕。虽然当时我已经有个人网页( http://www.cse.cuhk.edu.hk/~ckko ),但部落格要到2000 年后才逐渐流行,我分享无门,就在最后一课「香港媒体」把杂志送了给讲师马杰伟,请他务必关注这个课题。我相信他一定记不起这件小事,也不见得记得我;就算记得,也关联不上1997 年那个我。

The Long Boom 的封面故事非常精彩,但也很长,我想还是不要在这里转述好了,有兴趣的,假如你是WIRED 的订户,依然可以在网站读到;至于非订户,或者想看纸本的排版,不妨到Internet Archive 翻阅

重读「A History of the Future」

我常觉得,预测的最佳阅读方式,是读在未来。比如说,正值年末,回看麦玲玲、苏民峰等大师年初对今年做过的预测,保证会比读明年的预测有趣得多,也有用得多。 Reality check 是预言家的好朋友,神棍的眼中钉。

虽说The Long Boom 非常精彩,作为预言,它当然也有不少失准。互联网走着走着,因着威权国家的单向封网、保护主义的抬头、资本的过度集中等原因,越走越偏离当初的愿景,自然也为这些非常乐观的预测,带来不少偏差。

但The Long Boom 最有趣,也最让人哗然的部分,并不是其内文,反而是当中一个题为「Ten scenario spoilers」的sidebar,里面列出了十点将会破坏这美好的25 年的可能因素,当中几点是这样的:

1. Tensions between China and the US escalate into a new Cold War – bordering on a hot one.
3. Russia devolves into a kleptocracy run by a mafia or retreats into quasicommunist nationalism that threatens Europe.
4. Europe's integration process grinds to a halt. Eastern and western Europe can't finesse a reunification, and even the European Union process breaks down.
6. Major rise in crime and terrorism forces the world to pull back in fear. People who constantly feel they could be blown up or ripped off are not in the mood to reach out and open up.
9. An uncontrollable plague – a modern-day influenza epidemic or its equivalent – takes off like wildfire, killing upward of 200 million people.
WIRED July 1997

读到这里,大概你就能理解,为什么25 年过去,当我重读这份相当美国本位,并不完全准确的预测,依然感觉非常震撼。

如果回顾过去有任何积极意义的话,那肯定是因为有助于展望将来。我不懂得预测25 年的「The Long Boom」后,迎来的是否25 年的「The Long Collapse」。不过,如果只是预测西太平洋的某一点的第二个25 年,恐怕就会相当好猜。

是否好猜都好,相对于预测,我更在意的是身处这个时空,除了在生存的层面积极躺平,在生活上我还能做点什么,务求在25 年后成为「The Long Collapse」的十项变数之一,至少为未来的历史添加一些可能性。

再卑微一点,即使不能为历史添上变数,我想,至少我需要帮忙纪录历史,留住真相。不然的话,25 年后人类要去哪里了解25 年前、50 年前发生过的事,历史文件许下的承诺?公共图书馆乎?一下点击就能翻阅25 年前的报章、杂志、书本,绝不理所当然,要是我们守不住这一点,别说是改变历史,连认清事实的基础都没有。

我不知道这一切会否再一次徒劳无功,我唯一知道的是,非如此不可。


飞地书店外

ps

因为太喜欢1997 年7 月的WIRED,后来我又邮购了另外一本,珍而重之收藏在书柜。不过,随着年纪渐长,我越来越看轻物质,也对「拥有」产生了新的看法,常找机会把收藏品送到更适合拥有的人手中。于是,上月我把杂志带到台北飞地书店,送了给截屏。如果你有天经过西门町,不妨到飞地借来翻阅,除了WIRED,他们竟然还珍藏了《Whole Earth Catalog》杂志的1974 年10 月号,也就是我出生的年月份,封底印有「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Whole Earth Catalog #1180, October 1974: Whole Earth Epilog

Original link: chungkin Express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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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xpress地球人。人文為體,科技為用。 創業者。LikeCoin、DHK dao 發起人。 創作者。逢週四刊出《區塊鏈社會學》週報,文章全數收錄於 ckxpress.com。 沒有固定手機號碼,但一封電郵就能輕鬆聯繫上—— kin@ckxpres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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