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 (1)
自從上次媽媽在我面前奔潰,我感到再也無力面對她,也無法再與她連結。
Hollow Scare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我已經失業一年,新冠後遺症加上情緒低落使我失眠嚴重,甲狀腺結節疑似惡性更是當頭一棒。我選擇徹底躺平,拒絕治療和手術。媽媽一直不停聯絡我,詢問我的就醫狀況,勸我回老家小住調理。我一開始很抗拒,因為我覺得沒人能幫我,我必須自己振作起來,在糟糕的身體和心理狀態下會老家不會是個明智的選擇。但在上海無比孤獨的痛苦裡掙扎,我開始抗拒和心理諮商師多說自己的情況。唯一有聯繫的是遠在異國的好友,她勸說我去看中醫,並建議我可以試著依靠家人。
我回了老家,在媽媽的陪同下去看了中醫,每天吃藥調理。精神好一點的時候媽媽會陪我去散步,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床上精神萎靡,糟糕的時候說話、吃飯和洗漱都很困難。
中藥多少起了一些作用,雖然我的睡眠還是很差,情緒平復了不少。服藥後兩週的某天晚上,我和媽媽坦言,我看不到希望,還是沒有力氣,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活下去。我以為我終於有勇氣真誠表達自己內心的恐懼,雖然我是一邊平靜訴說,一邊流淚。
媽媽原先坐在我的床邊聽我說話,突然如被魔鬼附身一般開始大哭,拉著我說我不想活的話她也不想活了,一起去跳樓。我嚇得停止了哭泣,不知所措得站著,不敢直視她。她開始使勁捶打自己的頭,拉扯著嗓子喊道,走啊,一起去跳樓。我試著阻止她捶打自己的手,並試圖在手機上聯絡「救兵」 - 她的丈夫、我的繼父,以及小姑。
媽媽離開我的房間,回到她房間一陣摸索,然後把家裡的存摺塞給我,並在微信上轉了一大筆錢給我。這時小姑終於打電話給她。
上一次看到媽媽崩潰大哭是在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小學生。
Innocent Pain
那是爸媽離婚後的一個夜晚,我和媽媽、小姑一起吃完晚飯,媽媽喝多了在回家的三輪車上開始抽泣。回到家後,她坐在床邊開始大哭。我先是不知所措,站在她旁邊,後來抱著她一起大哭,但我當時並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難過。
我還記得一個小學同學曾經半開玩笑地嘲諷我父母離婚的事,後來班主任還特意讓那位同學在課堂上給我道歉。我感到同樣的莫名其妙- 同學的話並沒有給我造成多大傷害,而公開道歉反而讓我覺得小題大作。更何況父母離婚時他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爸媽的關係在我印象裡就是沒有關係。他們唯一一次同時出現的記憶,是幼稚園午休時媽媽要去醫院值班,要我去書房找我爸,我不樂意躲到茶几下面拒絕去那個房間。那個房間一直是小孩不讓進、不熟悉的男人偶爾回家居住的地方。
小時候我常常挨媽媽的揍。在和爺爺奶奶住的時候,我還有爺爺幫我在前擋,他拽住揮舞巴掌的媽媽,我得以哭鬧著往奶奶懷裡鑽。
我和媽媽搬到新家後,就沒人幫我了。不過媽媽打我的次數變少了,她有太多自己的情緒需要處理,小姑常帶她去打撲克牌、跳舞,轉移離婚的痛苦。在我上國中之後,她又忙著重回婚戀市場。
國中也是我學生時期」的輝煌階段「。我考上了離新家步行五分鐘的市重點國中,不需要媽媽再接送我上下學。我也曾考到年級第一,每次學校表彰大會,媽媽都會讓爸爸去參加,雖然爸爸除了給生活費,並沒有參與我的日常學習和生活。
唯一的再次挨揍,都發生在我去爸爸親戚家參加家庭聚餐。我會為了一些事情或言語慪氣,不留情面地在飯局中途離開,直接走回家。這種出走事件每每發生,我必定是要挨揍的。我媽無法理解我為什麼吃飯好好的要發脾氣,我也回憶不起具體的原因。現在想來,可能是透過這種行為獲取注意力,宣告自己在爸爸的家庭裡還有存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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