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完的核酸檢測
我忙了一周,第一天為早出晚歸做準備,中間兩天早出晚歸,後兩天為早出晚歸做總結。
今天,終於可以休息。
對成都的夏天來說,這一周是難得的一周,有幾天最高氣溫不到三十度,睡覺連風扇也不開。
但對成都的很多人來說,這一周也是兵荒馬亂的一周。上週末,突然有了本土確診病例,據說還是此前沒有出現過的新變種。政府慌了,民眾便也跟著慌。政府呢,頭上有利劍高懸,不得不慌。民眾是提線木偶,也沒法不慌。於是,在我被工作催逼著連軸轉的這一周,也同時被防疫逼著連軸轉。工作那邊的大樓進入要憑48小時核酸陰性證明,但我所在的區,因為連續有人陽性,防疫加碼,要憑24小時核酸陰性證明出小區。所以,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加班做核酸。好在,小區裡支著攤子,不用跑外面。
我當然不是最辛苦的,一來我對這種事不大積極,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一招呼就下樓排隊,一排排那麼久。我都是等到最後,物業在微信群裡喊:沒人排隊啦,大家趕快下樓吧,醫生要走啦,blablabla……才下樓。或者換上跑步裝備,下樓一看,還有很多人,便自顧自出去繞小區跑上一圈,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結束。有幾次跑步,就是被核酸檢測逼出來的。白天長途跋涉,跨越半個城區工作一天,回來後實在懶得動了。但沒辦法休息,反正要被逼著下樓,又不想排隊,便跑上一會兒。
我想不通別人喜歡排隊,也許別人還想不通我寧願跑步也不願積極配合防疫呢!
我媽便是那個“別人”之一。每次小區有核酸檢測,她都很激動地打電話給我。檢測要健康碼,她沒有。要身份證,身份證在我這裡。我不在家的時候,就告訴她,你悄悄上樓好了,等我回來再說。但有一次,她急不可耐,用輪椅把我爹推下樓,人家不給做,又推回去。我媽的這種積極性,我倒是能理解。她一生熱愛交際,隨大流,在農村生活的時候,每逢村里通知開會,也是拿個馬扎子和正在納的鞋底子積極參與。開會講什麼不重要,能和一群人一起諞閒傳便能達到目的。來了城里後,她的公共事務參與權利完全被剝奪了,再沒人通知她開會。測核酸是在微信群里通知,如果我不轉述,她便要靠運氣才能知道。她這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小區連續核酸的第三天。我說我要不是工作需要出門,躲著走還來不及呢,你是圖啥呢?我後來還是把身份證拿給了她,順帶給了她我測後憑證(上書“核酸已測”的小紙條),說你要實在想測,就去測吧。不想測,就拿這張紙條出門。
昨晚我跑完步,想問她要不要測,測的話下樓我陪她,結果她已經測完了。說人家都在測,咱測一下怕啥,又不費事,就在樓下。
熱衷核酸的不光是我媽,業主群里大把的年輕人,比我媽還有熱情,那便只能理解為一種“順從”了。有次社區工作人員發了個成都市的文件,明文成都市民憑“48小時”核酸陰性證明出行。有人截圖出來問,那為啥我們要每天做?社區的人還沒吭聲,便有一群“群眾”跳出來指責他多事,“讓做就做嘛,還不是為了你好,一直問啥問?”那人便默然不吭聲了。
不過,和很多地方比起來,成都在防疫這件事上,手段還算得上溫和。其碼從2020年3月到現在,沒有“靜默”過,也沒有清晨五點敲鑼打鼓喊人起床。
昨晚,小區裡在排隊測核酸,小區外的底商,照常營業。飯館的桌椅照舊擺到了人行道上,吃飯的人們照舊熙熙攘攘。傍晚的天色很美,趁著涼意,我也坐在露天吃了個燒烤,喝了瓶啤酒。正巧魚姐發消息關心我的近況,我發照片給她,她說嘖又吃燒烤。我說是啊,要及時行樂,萬一哪天被關起來,想吃都沒了呢。這不是句玩笑話,是真實的擔憂。清零之下,安有定數?生活的掌控,並不在自己手裡。今天還在講成都溫和,沒準明天就“咣”一下被打臉,“靜默”了。
我想我的哥姐們應該都在電話裡叮囑老媽,盡量不要出門。但他們一定也鼓勵她做核酸檢測,因為那是“防疫大計”。我沒有,我在態度上已經躺平了。反倒是我媽一有風聲,就叮囑我不要亂跑。我說我不要,安安全全呆在籠子裡,和冒著染病的風險正常生活相比,我一定選後者。
她當然不能理解我的選擇,而我的這種選擇,很大程度上也仍只是態度上的。肉體上,我一直在籠子裡,不可能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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