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自殺是美麗的

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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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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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世界也每天發生數以萬計的新聞,各種各樣的人相繼離世,有人不幸遇害,也有人在夏天自殺。
Tess Dumon

現在回想2018 年,竟然也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只不過才四年的時光,就要像掠過遙遠的平原和山丘,回望成片空白的過去,然後在時間的刻度上發現它的軌跡。

當人們回想起時,那是怎樣的一年啊,會因為現在的追悔莫及而變成與眾不同的年份嗎,還只是新冠疫情爆發之前並不起眼的一個刻度。那時世界也每天發生數以萬計的新聞,各種各樣的人相繼離世,有人不幸遇害,也有人在夏天自殺。

或許你也還記得那則新聞嗎,關於那個在西雅圖偷飛機自殺的年輕人:美國華盛頓州西雅圖塔科馬機場,29 歲的地勤工作人員理查德·羅素(Richard Russell)在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常規工作後,偷偷溜上了停機坪一架76 座雙引擎龐巴迪Q400 客機的駕駛艙。然後,沒有飛機駕駛執照、也沒有接受過任何飛行訓練的他發動了引擎,把飛機飛上了天空。 75 分鐘以後,飛機在西雅圖附近普吉特灣的一個小島上墜毀,理查德·羅素沒有生還。

理查德·羅素靠著在模擬航空遊戲裡學到的有限操作,駕駛著飛機做出了一連串驚險的動作。

這就是我關於2018 年的記憶,它比任何所謂“國家大事”、媒體處心積慮想讓人們記住的都更加深刻,像是無數人漫長生命裡的一次停頓、一個嘆息,當我們親眼目睹時,除了停下來陳述這個事實,停下來等待那75 分鐘,已經別無他法了。

在那之後的2019 年,2020 年……一直到今天,這個真的“熱死人”的夏天(很多人第一次聽說熱射病),人們還是不斷聽到一些從遠方傳來自殺的消息:學生跳河自盡;受害人家屬無法忍受冤屈而自殺;18 歲少女被網暴自殺——無數人目睹了她墜樓的畫面,手機和主人一起墜落,在攝像頭前留下了短暫的幾秒鐘。

這些事前所未有地引起了人們的悲傷和憤怒,最主要是憤怒,在我看來無數新聞事件中的“自殺”都應當被定義為“謀殺”。它並不像那個偷飛機的年輕人——我想去虎鯨媽媽的位置,就是前幾天新聞裡不願意離開死去虎鯨寶寶的那個,我想看看。

寺山修司在《扔掉書本上街去》也提到了:假如自殺是美麗的,它就是虛構,是帶有偶然性的。有些中小企業的業主被債務逼得破產而自殺,這種表現形式上的自殺實際上是“他殺”。這種因資本主義社會膨脹過度的弊端造成的自殺,不管形式如何,都應該算是他殺。

這個夏天,那個夏天,我們聽說了很多年輕人自殺的消息,然後再也沒聽說過。

我想最接近虛構和美麗的,是一張群組聊天記錄裡的照片,沒有解釋,只有發現過程。人們最直觀的反應,是這名自殺者給自己找了個好地方。但因此不可避免地就被指責為冷漠,也許是“他殺”的新聞太多了,即便沒有確鑿的真相,也能夠想像他因何而“自殺”。

但假如自殺是美麗和偶然的,那麼他的確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地方,就像那位年輕人突然決定偷走一架飛機去看看新聞裡提到過的虎鯨一樣。雖然只有一張照片卻足夠想像了,他給自己找了兩棵樹,樹與樹之間連著繩子,他搭著樓梯爬上去,讓自己就這樣懸掛在兩棵樹之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圍沒有任何遮擋物,就好像整幅空白之中一個小小的墨點,一旦被發現,又可以如此輕易地擦除。

這就是生命。

在不知是清晨還是傍晚的天空中,他的身影雖然渺小,但卻是最清晰和難忘的。人們愣在那裡,好像忘了眼前的事實,但實際怎麼能忽略,於是心裡只剩下嘆息。就停在那兒,不知在等待什麼,或者並沒有一種所謂的結束。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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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la来自边疆地区的年轻人。现居东京,委托请联系: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e/1FAIpQLSdcriKYUWR_BBA-61lNIQnLkcWDLYIlmWAFNbO3Tzx8KmJtJg/view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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