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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科學與社會科學的學徒。 該學的不少,想學的更多。 Liker.Social: https://liker.social/@nsbh

欲言又止的原因

「把话说出来对事情比较好吧?」

常常在心里有些属于自己的、私密的纠结,总是闷在心里不吐、也不渴求要多欢快。偶然跟别人分享自己这种压抑的感受,很多时候对方总会这么回应我。有些时候,我也会这么告诉自己,但是不是最终真的做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站在让双方认知一致、资讯对称的目标的上,确实是如此,我认同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让想法给其他人知晓,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是理性沟通时相当重要的条件。但如果你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忠实且精准表达自己的意思,那么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依旧适合吗?


这件事情很有趣,从小被教育发言、写作的时候,需要为自己的想法负责——写作时尤其如此。这种说法保持着一种「文字是有时间允许思考与编辑的,而语言则是及时的,没有太多可以作为缓冲的时间空间」的想法。有趣的是,正因为语言说出口就是说出口了,听者也未必有心思回过头细思箇中涵义,所以在这种观点下,相对被视为不需要付出那么多言责的表达方式。文字就不一样了,除了书写者有时间可以构思并检视自己正在试图表达的内容,阅读者也有更多时间可以再三咀嚼字里行间的各种讯息,所以以文字为媒介表达时,则在背负更多言责的情形下,被要求更多的精准与顾虑;不只是在想清楚后忠实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得小心这样的想法本身或讯息传递模式是否符合公众期待的原则。

但这几年走跳的过程里,又听到另一种想法,鼓励多表达,不必计较毁誉,「毕竟就是学生嘛!没有什么好失去的!」、「现在网路很方便啊,公开的言论如果有什么资讯不正确,会有人很乐于指教的,重点是自己不要玻璃心」,这种说法大多抱着一种时间一久、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人的表达能力会自然而然「升等」的预设。这通常是由那些科普教育推广者的论调,他们认为大学生具备一定程度的知识水平,大可以活用社群媒体「练习」表达能力。

不巧的是,学界的另一种论调则是对不甚精准、甚至不具原创性的「科学小品」嗤之以鼻;他们认为既然是公开发表的著作,便应该重视讯息在传递后引发的效应。一旦站上「公共知识份子」的肥皂箱,就应极力避免似是而非或哗众取宠的言论;换言之,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就别轻易上场,讲错话要付出的成本是很高的。或许责任可以全数归咎到书写者本身,但后果可能已经不是作者单方面在被告知问题后修正、检讨与道歉便能处理的了。当代资讯传递的密度与频率之高,加上人类的认知限制,使得错假讯息引发的效应不容易被估量,因此需要极力避免。

问题来了,如果没有表现的机会,一个人如何衡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或再进一步问,何谓「准备好了」?而若预设大学生具备基本专业能力可以与公众沟通,却仍需要练习,是否表示这同时也站在一个认为大学生「表达能力不足」的预设上?双方的歧见已经不只是在书写者应负的责任上了,而是根本上对于书写者(大学生)的能力有不同的认识,连带影响到他们对于书写者能负起文责与否的想法。值得一提的是,提倡多表达的那一方对于书写者单方面的期待往往多过实质的表现(这里所说的期待,内涵可能比较接近于「你有专业能力,也应该要有基本对文责的自觉,可以针对自己的言论进行初步审查」),以至于也可以常常看见他们在抱怨或批评书写者的素养不足。


但其实如果我们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无论是怎么看待言责,没有人会质疑表达的重要性,没有人否定「把话说出来」的价值,只是对被表达出来的「话」有着不同的想像罢了。怎么在精准、忠实与体贴、理性,甚至可能再多个美感,几个书写时应留意的原则之上「把话说出来」对我而言是件困难的事情,每一次想到要把自己的想法摊开来就觉得疲倦,因为这个过程需要一再地在几个控制阀上尽可能地调控到自己可以接受的阈值内,而我仍不精于此道。偏偏要讨论「表达」这件事,只能透过「表达」才能达成,这就是你正在读的东西,它困扰我好几年,我始终没办法想清楚。这篇贴文可能没有办法帮助我处理这个困扰本身,但我确实在书写的同时整理了一些思绪,让我脱离一些牛角尖。

至于这个困扰对我带来的影响,下次有机会再谈吧。

我在Matters发布的第一篇文章《这只是又一个自我介绍》中,我曾提及自己对于写作不大积极,这篇贴文算是思考自己为何会这样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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