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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帮闲

(一)

读名人书,往往很难看到其光鲜外的一种「小」,或是自己避而不谈,或是后人为尊者诲。

之前,只是知道李渔为人风流放纵,喜爱结交达官贵人,算是一个高级「帮闲」。

对这类人,我所见过的文字,鲁迅算是最为辛辣刻骨。

「就是权门的清客,他也得会下几盘棋,写一笔字,画画儿,识古董,懂得些猜拳行令,打趣插科,这才能不失其为清客。也就是说,清客,还要有清客的本领的,虽然是有骨气者所不屑为,却又非搭空架者所能企及。例如李渔的《一家言》,袁枚的《随园诗话》,就不是每个帮闲都做得出来的。必须有帮闲之志,又有帮闲之才,这才是真正的帮闲。」(《从帮忙到扯淡》)
「不过我的所以觉得有趣的,并不专在本文,是在由此想到了帮闲们的伎俩。帮闲,在忙的时候就是帮忙,倘若主子忙于行凶作恶,那自然也就是帮凶。但他的帮法,是在血案中而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气的。譬如罢,有一件事,是要紧的,大家原也觉得要紧,他就以丑角身份而出现了,将这件事变为滑稽,或者特别张扬了不关紧要之点,将人们的注意拉开去,这就是所谓「打诨」。如果是杀人,他就来讲当场的情形,侦探的努力;死的是女人呢,那就更好了,名之曰「艳尸」,或介绍她的日记。如果是暗杀,他就来讲死者的生前的故事,恋爱呀,遗闻呀……人们的热情原不是永不弛缓的,但加上些冷水,或者美其名曰清茶,自然就冷得更加迅速了,而这位打诨的脚色,却变成了文学者。
假如有一个人,认真的在告警,于凶手当然是有害的,只要大家还没有僵死。但这时他就又以丑角身份而出现了,仍用打诨,从旁装着鬼脸,使告警者在大家的眼里也化为丑角,使他的警告在大家的耳边都化为笑话。耸肩装穷,以表现对方之阔,卑躬叹气,以暗示对方之傲;使大家心里想:这告警者原来都是虚伪的。幸而帮闲们还多是男人,否则它简直会说告警者曾经怎样调戏它,当众罗列淫辞,然后作自杀以明耻之状也说不定。周围捣着鬼,无论如何严肃的说法也要减少力量的,而不利于凶手的事情却就在这疑心和笑声中完结了。它呢?这回它倒是道德家。 」(《帮闲法发隐》)

我引用如此多,便是因为这描画,当真是入木三分,写得格外透彻人性。

话说回李渔。

我又为何忽然想及此文,而提起李渔之帮闲呢?

那是因为李渔曾经因为其《闲情偶寄》和诸多戏目,作品一时风行,而此时之社会,又恰巧对当年那些无德之事,不以为然,而对这样风流浪荡,却有一种打破禁忌的共鸣。所以,对于一般人来说,看了编者们的推荐,受了营销文字的影响,往往只知道李渔本人的风流。用当代的对应来看,似乎只是一个戏剧家、美食家、文化人,就算有文人无行的标签,似乎也不妨碍我们欣赏其「闲情」。

可在明清鼎革这个大背景下,多少人死了,又有多少人活着。

李渔真能这么「闲」得潇洒风流,似乎只要「荡」一些,也就能过得好呢?

(二)

这时候,我读了一篇他的文章,名字是《制师尚书李邺园先生靖逆凯歌序》。

文章一般般,少的不是文字上的雕琢安排,而是里面的一种神气。

这篇文章的背景是耿精忠在康熙朝起兵,然后康亲王杰书领兵平叛,这位李邺园,也就是李之芳,当时以兵部侍郎职位,离京总督浙江军务,参与平叛。据说,当年李之芳曾经救助过李渔,所以他在这篇文字中不遗余力地夸奖其人之政绩和临阵勇武。

说起来,康熙一朝的三藩叛乱,与其说是激于义愤,倒不如说是为了自保之利益。这也是为什么吴三桂只能以大周自居,而耿精忠也是联络郑经而彼此狐疑,最终落得个投降被凌迟而死的下场。

这是清朝的内乱,而非复明者的大旗。

但这仍然难以掩饰李渔帮闲者的本质,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出入达官贵人门下,又标榜其淡泊的一个人。明代之陈,死得其时;清代之李,则不得不表演了一番好戏,才可以风流浪荡一世。

据说,李渔好吃螃蟹。自己说到了吃蟹季节,早早就要准备好买螃蟹的钱,然后日日不可少,人称「蟹仙」。

而其碑文却题有「湖上笠翁之墓」六字。

这就难免让人忆及洪承畴的传说,一件大衣,犹然珍惜,更何况其性命呢?

(三)

张岱同样年轻时放荡不羁,但天翻地覆后,却有另一番表现。

如今,清朝早已覆灭,反清复明也成了影视剧里的桥段。

范承谟这样的人,也不妨成为李渔笔下的「文天祥」。

当年那些为了一根金钱鼠尾,而满城皆死的人,岂不是要大大的可惜。

吃螃蟹的李渔,还要在自己的园中找补上一副对联:繁冗驱人,旧业尽抛尘市里;湖山招我,全家移入画图中。

若是没有了那篇奉承文字,我们岂不是只知道一个湖上笠翁了呢?

这恰恰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

帮闲,在忙的时候就是帮忙,倘若主子忙于行凶作恶,那自然也就是帮凶。

我想,李渔必然是不执着的。

潇洒地带着自己刚剃的辫子,到处奔走,过自己帮闲的日子;若是非要帮忙,只要不沾血,也无所谓;但要是非得沾血,那就不妨也装出一副无可奈何,不妨帮凶,但又说一些笑话来插科打诨了。

李渔确实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但未来的人,也希望如此过活,做一个如此的帮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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