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ncanLau
DuncanLau

岀生及成長於香港,旅居加拿大25年後回流。兩地生活文化的差異與衝擊,一邊是多元文化,一邊是中西匯集,從一邊看過去另一邊,算是多重國際視野。

LGBT(彩虹)的中国

前言:这个主题的确是有吸引力,大家各书自己的经历,不同的角度,不一样的色彩,各有特点,相当引人入胜。自己旅居海外多年,对中国的联系十分肤浅,倒是和一个群体有过亲密的接触,而这方面似乎仍未有人说过,因此写出来,算是凑热闹吧。

约二十年前,我在多伦多开始在一间服务爱滋病人和同志的非政府组织(NGO)工作。在2006年,国际爱滋病硏讨会在多伦多举行,全球的专家学者云集,交流和分享各自的经验,是非常大型和学术性的。而会场的另一面则有一个也相当大规模的展览会,来自全世界的不同机构各有摊位,跟其他的组织及民众接触和交流,是一个很大众化的平台。跟很多类似的活动,大家会交换纪念品,例如一个明信片,一个扣章,甚至交换电邮地址,继续联络,有种相识满天下的感觉。

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来自中国的男生,他不属于任何单位,在大学时有关注爱滋病和同志的议题,在校园中慢慢发展开来,颇有些经验。那次,他知道可以申请奖学金来参加这个硏讨会,便本着一试无妨,结果成功便只身飞越半个地球来参与。我是极佩服他的勇气,而他一个人将自己的工作和往绩,组织起来做成展版,又翻译成英文,颇见心思。我和他谈得投契,大家也交换了电邮,不过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

三年后的冬天,我回港小住,大家强烈建议我在香港过了农历年才回去,反正有时间,也有多年没有在港过农历年,便多留点时间。我通知这位朋友,他当时在广州,想不到他马上邀请我过去看看。我在心大心细间,幸好找到另一个在香港的朋友,他经常到内地的大学做公益演讲,时间配合,我可以跟他一起同行。

第一次到内地探访这种同志组织,有少许战战兢兢,因为内地的政策随时转风向,后果难料。再次见到这位广州朋友,他看起来气色不错,现在他租了个单位,做支援,教育和辅导的工作,每星期都有聚会,有时会有三、四十人出席,有时有讲者分享讨论,有时只是播电影。发展其实很不错,唯一是单位难找,有些人因为他是同志组织,会逼走他,不马上搬走也不会续租,所以基本年年都搬一次。当时他便告诉我,他们在单位门外挂出自己组织名字,遭到其他住户投诉,要拿下来。不过,这些年来,他服务过的人,特别是孤独无助的年轻人,令他们重拾自信,勇敢面对,有些更留在组织当义工,令他有动力坚持下去。

我随朋友到大学做分享,在大学南站和北站那边,有多间大学,范围广濶。有些大学有同志组织,校方也容许他们用学校的资源,如场地,电脑和投影机之类。他们主要请国内的同志先驱人士来校分享,而通常一间大学主办,其他大学的同学也会来出席,也未必只限同志学生,有些分享会可以有过百,甚至更多学生参与,而答问环节更是十分踊跃。

那次我们从地铁站再转乘机车到校园区,到达时已有两个同学在等,互相介绍之后,便歩往分享会场地,冷不提防,一个同学已优雅地将我的手提包抢了过去,我想坚持自己拿,他已不太理我了。分享会气氛热烈,谈笑风生,意犹未尽。已是晚饭时间,便一起到饭堂。谁知那是只服务学生的地方,只会从学生证上扣款,不收其他的如现金,同学们二话不说便用自己学生证替我们付了,我们给回现金也不肯收回。这班年轻人行事爽朗,明快自信,那顿饭只是一般的大学颓饭,但大家吃得开心,谈个不亦乐乎,他们对世界充满好奇,对未来仍有美好想像。

饭后,他们带我们回去他们的中心,是在村内民居租来一个房子,两层高有个天台。平时没有课的学生可以来休息,做功课或是替组织工作,他们各自帮忙布置,在墙上涂鸦,贴海报,照片,而临近圣诞,他们也花点心思,放置一些有东方元素的圣诞装饰。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是却代表这班年轻人的心血,自己一手一脚布置,虽然家俬都是捡回来或是别人捐赠,也有自己制造的,让大家有归属感,让这个地方有避风港的作用。当外面风大雨大的时候,大家有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不少这些同学都是从其他省份来读书,没有什么家人亲戚在身边。

我后来又多来了几次,拜访另外一些组织,完全惊讶在这种环境下,发展出这么多服务团体,也参加或旁观他们的活动和运作。有一次是周六晚上,他们提议我们去看看广州的同志酒吧,其中一间叫「柜族」。我完全没有想像有一个如此大的同志娱乐场所,虽然里面的人事表演等,跟其他相似的场所差不多,但这是广州,而且门外的店名超大,真的没有人注意到?

打后几年,跟几个朋友保持联络,那个大学生组织仍在继续,不过有些同学毕业了,便离开回家或到别处工作,但每一年都有新人接手,保持延续性。有一年也是在年尾时间回港,刚好是香港同志游行的时间,想不到很多国内团体都组队来参加,有人是从北京飞来渡一个周末。而广州那班大学生,经费所限,选择在清晨乘早车来香港,下午参加游行,吃过晚饭又赶回广州。不过他们都能尽兴,因为在国内举办这种游行活动是不可能。据他们说,有些地方曾经试图举办,但没有人成功。只有一次在长沙,有近百人手持标语和彩虹旗,成功走完一小段,不过第二天,主办者便被拘捕,并受行政拘留。倒是这个被拘留的小伙子后来在微博表示,他在拘留期间,向公安人员进行同志教育,让他们了解一下。反正我有时间,他说。

而在多伦多那边,在千禧年后,香港的移民锐减,但从中国来的大幅增长,其中很多是单身一个人,三十多岁,多是高学历,有工作经验,后来才知道,很多是同志,因为是家中的独子,家里正在催逼何时结婚,他们唯有移民过来,暂避一下。人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组织起来,定期聚会,互相照应。有些人在自由地方,做回自己,不亦乐乎。也有人始终敌不过父母之命,最后还是回中国娶个父母安排的老婆,甚至生个小孩,以完父母的期望。这种情况在中国仍很普遍,因此「同妻」问题也是社会的一个大题目,于是又有相关的组织来做支援工作。

然后手机程式的时代到来,一个同志交友程式越做越大,在我回流前的一年,国际骄傲节在多伦多举行,他们竟组织了一队人来参加,当是宣传活动,大概是中国的商业单位的第一次,不过他们其实早已岀席多个国家的同志游行。而这几年间,民间的发展空间多元,甚至一般民众也持比较开放的态度,但官方却是模棱两可,有时不大理会,有时又非常严格,有些同志电影节早已举办多年,但仍会突然在开幕日才被通知要取消,受欢迎的HeHe网剧又会突然被下架。但同志社群一直走到这天,已是非常难得。

那位当年认识的朋友,现在身处欧洲某地,大家没有怎样联系。而有几个那些大学生,也是散落在欧美地区,有点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之叹。当然也有很多人未必有条件岀外,而他们仍在默默耕耘。同志的路是孤单的,所以大家要互相扶持。如果以一般估计,同性恋占人口的十分之一的话,那在中国便有一亿四千万人,比很多大城市还要多,但毕竟仍属少数。大多数人看不见,也不会着紧他们的权益,也不会从天而降。看到这班年轻人和他们的同辈,自发地组织起来,在窄小的空间,由下而上争取被看见,被接受,这些一小步踏着一小步,最后必然令整个族群跨出一大步。而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我看到一丝希望,当少数人的权益也受到关注时,一定是一个更包容和谐的社会,那不就是一个更好的中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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