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板凳
世纪末板凳

你往何处去

於是海風吹脫梧桐樹

乃末好哉!

頂樓的馬戲團- 海風

明朝儂又要吹啥個風?
這首詩的緣起是4月22日人們關於《四月之聲》的行為藝術式的接力行動(才幾個月,當時濃烈的心情已經模糊,就像過去的每一個相似時刻),那時我覺得,有必要為上海寫一首詩。事後我都難以想像,這篇首次嘗試的新題材在一天之內就寫成了,而且完成度很高,令我相當滿意——這大概歸功於多年身為精神上海人的厚積薄發(誤),當然,還有更早些時候李承鵬那篇文章的鋪墊。
四月每天都有人問,上海怎麼了?說到底,在馴服成為共識的情況下,你還拿著腔調,你就是被敲打的對象。於是斯文掃地,於是禮崩樂壞。但奇特的是,在許多敘述裡,腔調反倒被打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真是咄咄怪事。前幾天補了《愛情神話》,屢見不鮮的評論是:為什麼全是上海話對白?為什麼不說普通話?
這些就是我寫這首詩的必要性。

後來上海解封了,像無事發生——“你上海了我,還一笑而過”。但是我們都知道,有些東西永遠失落了,“從此我再也沒看到那天的晚霞”——當然,這種失落已經持續了很久。再後來,輪到自己,居家隔離了一星期,吃免費的盒飯——但這並不值得感恩戴德。如今,同樣的劇情在成都照搬照演,甚至還有災難疊buff。誠實講,我現在的心情是麻了,隨便吧——很遺憾,這就是他們想要的。但這樣的硬直狀態不會一直下去。至少,那時的情緒已被我存進文字,讀一次,便被喚醒一次。
目田在最後一次推送裡說,Memory is a Weapon.
記憶是我們的武器。


晚春


四月你沒有來

穀雨過去了,儂¹

嘸沒來,如果所有

約定的春天都不會來?

上帝不響

像一切由死土決定

丁香,開或者不開²


“停一停”——弗好哉……

“倒回去”——弗好哉……

“再倒……”——乃末好哉! ³


你已經習以為常,一個鐘頭

就能從江蘇到陝南

百年來沒有人提醒你,它們

其實相隔萬水千山⁴

今朝陽台站了幾個飛行員

伊拉講,要時刻警惕小轉彎

所以她為了一件旗袍便去了彼岸⁵


記得老底子吤大個世界

後來儂講,再造個新世界

卻原來是,一天一個世界


墨赤烏黑的天空在流血

但我不曉得該哪能做

於是海風吹脫梧桐樹

於是巨輪擱淺蘇州河⁷

從此我再也沒看到

那樣無與倫比的晚霞

大概是自己犯了錯? ⁸


傷陰騭哉!罪過,罪過

儂究竟做了啥事體——

以至於永遠背對我¹


2022.4.23 作;2022.9.6 復活

*斜體字三段,原版作懸掛縮進


延伸閱讀

1. 王江山《 這個四月你沒有來》“我知道你一定做了什麼事,以至於要永遠地背對我”;穀雨是春天最後一個節氣;無規律地穿插一些吳語(含義部分從略),以期製造一種(拙劣的)跳躍感,同時在普通話與吳語的跳躍中達成押韻

2. 金宇澄《繁花》“上帝不響,像一切全由我定”;艾略特《荒原》“April is the cruellest month ...”;cf. 畸筆叟《 殘忍的四月

3. 吳地人看到壞事將要發生,說:弗好哉(不好了),等到的確發生了,便說:乃末好哉(這下好了),cf. 畸筆叟《 “乃末好哉!” 》;引號內為《羅曼蒂克消亡史》中淺野忠信的話

4. 江蘇路安定坊附近,曾住有傅雷(1908-1966)一家、顧聖嬰(1937-1967)一家、張愛玲的弟弟;茂名南路159弄11號,靠近陝西南路,林昭(1932-1968)故居;當時看地圖,兩地已解封,但中間隔著封控區相望(見下圖),本來一小時步行可達,如今像是真正的江蘇到陝南的距離

5. “今天又有多少空降部隊啊”——陳毅,1952年;上海話“小轉彎”即“右轉”;張愛玲只想了一秒鐘,知道自己還是喜歡漂亮的旗袍,就走了;cf. 李承鵬《 上海是預示未來一百年的大河

6. 上海有大世界、新世界,兼有“一天世界”即“一塌糊塗”意

7. 頂樓的馬戲團《海風》、《蘇州河戀曲》意群

8. 三島由紀夫《金閣寺》(見下圖)

9. 吳地人看到小的惡事,說:罪過罪過,若大了,便稱“傷陰騭”;cf. 畸筆叟《 做人不好“傷陰騭”


“你已經習以為常,一個鐘頭就能從江蘇到陝南”
“從此我再也沒看到那樣無與倫比的晚霞”
“於是海風吹脫梧桐樹”,攝於2018
“於是巨輪擱淺蘇州河”,攝於2018


CC BY-NC-ND 4.0 版權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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