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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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中世紀哲學,暫時還沒死的怪咖野人。正在學習如何假裝人類。 ⋯⋯ 喔幹,學不會。

微纪事|《大音乐家》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无关善恶、只想要被人看到的年代。当被邻居认出的快乐超越了行善的快乐时,有人逃离,有人欢迎,有人看似不合时宜,却意外地兑现了自己百无一用的价值。

女作曲家怀抱着厚厚一沓手稿被推进了焚化炉。跟她交恶多年的学生大哭着跑向焚化炉,好像想要从高温炉里抢出手稿。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轻轻拉住学生,学生就停下来,不再哭了。

「神父」这个物种向来与「火化」这个词格格不入,但也正是被硬生生制造出的冲突感才能给平平无奇的挽词添上些许戏剧性。身着黑色长衫的神父缓缓走到焚化炉前,用颤抖的右手从怀中摸出几页上品羊皮纸,念到:

「我们眼前这位音乐家,二十年前就成为知名音乐学院的天才教授,那年她刚过三十二岁生日,在学术界也算很有资格任性轻狂的年纪。她从小学古典乐时就有一个梦想,这个被巴哈赋格曲折磨过无数遍的小姑娘,一直想要写一篇最完美的长篇音乐,没有叙事,没有多余感情的最纯粹音乐。因为在她看来,只有脱离情感才能让音乐回归自然式的高尚跟完美,才能用技术成为最接近神性的艺术。」

「这个二十几年始终如一的想法指引她不断精进乐理知识,让她的研究水准远超同龄人,但有点不凑巧,神并没有提前眷顾这位原本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她像年轻的尼采一样受到同行的贬低和打压,尤其是那些在这个理性年代仍然崇尚浪漫主义的杂碎们,用他们低俗的情欲霸占着这个神圣的行业。」

神父清了清喉咙里的脓痰,用左手把卡在皮带里的肚子抽出来,继续念到:

「八年前的一天,我们高傲的音乐家终于脱离了学院,带着自己忠诚的学生(向刚刚冲向焚化炉的学生点头致意)搬去穷乡僻壤隐居起来,想要写出属于神的作品,震撼音乐界。她几乎将历史上出现过所有的古典乐技巧,重新改写了霍尔斯特不知所云的神秘主义乐章,用古拜杜丽娜的方式将这些被重建过的新古典乐,从神性的梦境中复现出来。但不幸的是,这次神依然没有眷顾她,那些不敢得罪学术界的胆小出版社纷纷退稿,所有人都在回信中承认这是一篇旷世巨著,但谁都不想承担出版它的风险。呵,这群混吃等死的废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情到深处的神父显得有些激动,黑色的帽子无精打采地瘫软在他的地中海光头上,汗珠顺着涨红的脸落下去,又被仁慈的肚子一滴滴接住。这么多汗不能白流,索性就利用流到眼睛里的那些汗液,假装一下啜泣的样子。

「就……就在昨天,我们郁郁不得志的音乐家终于受到神适时的眷顾,受到宽厚的神感召,去了天堂。她……她带着她完美的曲谱接受神的召唤,为神演奏!」

一旁刺耳的唢呐声突然响起来,神父被吓坏了,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要传达给众人知道,他的挽词还没念完,显然,唢呐声进入的时机很不合时宜,但其实也无伤大雅,神父早就已经没多少耐心,向众人浅浅地点了下头,坐去一旁划手机了。

参加的听众在唢呐声的衬托下无不潸然泪下,眼里满怀不舍,随着导演的一声''Cut!'',众人随着戛然而止的唢呐,立即停止了哭泣。音乐家的鳏夫满意地看着导演,跟他说,「最后一幕真精彩,那这个月剪得完吗?」「可以的,片名叫《大音乐家》没问题吧?下周六PO到YouTube上,保证百万流量。」
先生转向一旁的秘书,「通知出版社下个月帮忙加印一千份曲谱。」

听到音乐停止,从休息室走出来一位带着小铁铲的工作人员,等焚化炉的温度稍微降下来,打开炉子,用铁铲把里面的骨灰拍得更散一点,转过头来对音乐家的丈夫说,「先生,需要精烧吗,加两千,这边再帮我写一份表格就可以了。」

「不用了,谢谢。」语气里多少带着些许无情。

先生的手里拿着一份乐谱,标题处印着有点模糊的''AETERNUS'',副标题处则印着''Unzeitgemäße Musik'',在哭着的人、看到乐谱的人、崇拜着音乐家的人,谁也不晓得她要讲什么,但她自己要讲什么,从一开始就不重要,毕竟这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年代。但另所有人意外的是,像这样的创作者,恰好为这个时代而生。

微紀事Diario Micro系列,靈感來源於Umberto Eco的短篇集Diario Minimo,主要是一些跳線小說跟仿諷作品(反正都不正經就對了~)

没有用的后记

没有没有用的后记。

喔,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昨天做了一大锅卤肉今天快吃完了,话说我是喜欢跟米饭拌在一起吃的类型,不晓得为什么有人会觉得拌在一起像ㄆㄨㄣ,油跟米就很搭阿~有人会想要辩解吗,我要看到血流成河(⌐■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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