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D3|那被我丟失而不夠好的母語

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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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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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每次跟爸爸回苗栗老家,我最常說的一句客家話是「我聽得懂,但不會講」,彷彿一計預防針,為自己、也為對方而打。

家庭有沒有說方言?你會說多少方言、語言?到了別的地方有沒有學習新的語言?語言有沒有為你帶來身份的認同或隔膜?又或者分享你在家庭、學校和朋友圈中使用的俚語。你覺得說什麼語言、寫什麼語言的你,是最自信的?

生活在以英語為主要溝通的國家,常聽到台灣人口中出現「因為我英文不好」這句話,像是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理由:因為我英文不好,所以⋯⋯我只能在不需要英文的環境裡工作、別人聽不懂我在說什麼、跟著笑以免別人看穿我聽不懂。這句話常常出現在對話裡,包括我自己也是,那常反映了一種「愧疚感」,並不是出自於做錯了什麼,而是「不夠好」的愧疚感。

隨著在海外生活的時間拉長,我對於英文不好的愧疚感變得沒那麼深了,因為我漸漸意識到問題不是英文單字不足、發音不夠標準,真正的差異展現在英語母語者表達背後,其實是一套與孕育我的文化截然不同的脈絡,這個轉念讓我珍惜自己與他人的不同。

例如英文裡難以找到「聽話」、「孝順」的同義詞,前陣子與中文學習者談到「寧可⋯⋯也不」這個文法,他們很難理解,因為這預設有兩種「不夠完美」的選項,必須從中選一個「沒那麼差的」,這本身反應了中文思考重視與完美的距離。

雖然稍稍擺脫了對英語的愧疚感,另一部分的自我卻也同時甦醒:母語說得不好的愧疚感。

前陣子,在雪梨長大的馬來西亞華人朋友F跟我說「我在七歲搬到雪梨的時候,就決定我不要再說客家話(母語)了,因為我身邊只有白人朋友,我不想跟別人不一樣。」從那之後,F覺得英文才是自己的母語,直到大學,他決定再次挑戰學中文,但他總覺得自己講得不夠好,坦言每次說中文時腦子裡總是空空的。這讓很好奇,為何他講非母語的法語時不會同樣地感到尷尬?「我覺得客家話和中文是我lost的東西,但法語不是。」我這才意識到,對他來說,失去曾經擁有過的語言是後座力很強的傷痛。

同為母語客家話的我,更是說來慚愧。小時候每次跟爸爸回苗栗老家,我最常說的一句客家話是「我聽得懂,但不會講」,彷彿一計預防針,為自己、也為對方而打。

成年以後,我想拾回我的客家話,但即便在台灣,學習資源還是比台語少非常多。難得在社區大學找到一堂客語課,班上大多其實是去聊天交朋友的老年人,跟我相仿的年輕面孔不到1/3。我記得有對退休夫妻,是閩南背景的太太拉著客家先生參加,「我怕他退休後太無聊,而且他陪我講了一輩子台語,現在換我學他的語言了。」

在這條找回母語的路上,我覺得我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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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住在南國的小島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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