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座右銘：Intellectual Honesty & Moral Courage

本來沒想要寫這個活動的，我一直不覺得自己是有人生座右銘的人，對我來說，最接近的，可能是我會把某些特質，某一兩句話，三不五時在心上念誦，像mantra一樣。

二十出頭的時候，溫柔、勇敢、堅強，是特別打動我的特質，我期許自己可以變成那樣的人，在惶惑與不安的時候，我就會這樣告訴自己，像是一種鼓勵，不要灰心，也是砥礪，可以再做得更好、成為更好的人...。

後來有一段時間我被paradox深深吸引，我察覺許多最吸引我，最令我心折的話語、關於人、關於信仰的體悟，都是屬於悖論式的，那段時間我把這句話寫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之前的文章中也提過：My prayer has remained unchanged: strong enough to be weak, weak enough to be strong.

對我來說，那是祈禱，是自我期許，是支撐自己繼續下去的信念，也是用來檢視自己的心志是否依舊的話。

不久前看了The Best of Enemies，關於William F Buckley Jr和Gore Vidal在1968年共和黨跟民主黨黨內初選時的電視辯論紀錄片，原本就在光譜兩個極端、無法忍受對方的人，最後都在電視上說了不該說的話，Gore Vidal也許是有意挑釁(我想Gore Vidal會同意，任何名聲、即使是惡名，都好過沒沒無聞），然後William Buckley就失控了，最後鏡頭照到離席的Buckley，他臉上的表情，除了針對Vidal的憤怒，還有更多是對自己失控的驚異。我想這件事一直困擾他，不管Gore Vidal說了什麼，他可能都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失態。

看完The Best of Enemies之後，我看了柴契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還是反對黨領袖時，上William Buckley的節目The Firing Line，然後我開始讀柴契爾夫人的自傳（她下台後出版的兩本回憶錄《唐寧街歲月The Downing Street Years》和《The Path to Power》的二合一版），如果只看《舞動人生Billy Elliot》這一類講到英國礦區城市的電影，柴契爾夫人幾乎等同邪惡的化身(我記得音樂劇版的Billy Elliot還有面孔猙獰的Thatcher人偶），80年代保守黨政府和礦工對峙，礦工長期罷工，這些以礦業為主的城市最後邁入不可避免的蕭條，失業的礦工和他們的家庭很多至今沒有復原，柴契爾的名字在這些地方仍然像個惡夢....。但即便是討厭她的人都無法否認，鐵娘子的確有著鋼鐵般的意志跟決心。

不知道為什麼，Buckley加上Thatcher，讓我想到這兩組特質：Intellectual Honesty & Moral Courage。然後昨天讀到索忍尼辛（Aleksandr Solzhenitsyn）於1978年，《古拉格群島The Gulag Archipelago》已經出版、他已經從蘇聯流亡到美國後，在哈佛大學的演講辭，再度為他身上同時兼具的這兩個特質而撼動...

Intellectual Honesty

該怎麼翻譯Intellectual Honesty？智性、智識上的誠實？

我希望自己在知與智上，能夠繼續持開放的姿態，知道自己的不足，能夠檢視自己既有的想法與認知，如果發現有謬誤，能夠誠實不閃躲地面對、反省、修正。擁有持續探索、好奇、叩問的勇氣與心志。

智性的追求並不是為了讓自己累積更多知識或變得更聰明(到了一個年紀之後，人就會知道自己的侷限在哪裡，但也會知道，自己不再嚮往哪些金字塔的頂端），也許是某種對真理、對意義、對什麼是值得追求的、什麼是有價值的事物的探索，知道什麼是(對自己來說)有意義的，才知道該做什麼、不做什麼、該捍衛什麼、該放棄什麼。

Moral Courage

Moral Courage，道德勇氣？乍似易懂，但又很難說。每個人也有自己的道德光譜，但如何決定那是什麼，還得倚賴前者。

什麼時候需要勇氣：做會被人喜歡、又是正確的事，也許都還不是那麼難，比方說沒有人會對去海邊撿垃圾的人有意見，頂多被嗤笑徒勞無功或熱血衝腦。

但如果你擁有的信念與想法，不見得總是討人喜歡時，還能夠持守嗎？

如果你堅信自己相信的百分之百正確，也許還可以，問題是，當你無法確認那是不是真的就是對的路時，要怎麼辦？

也許因為信仰的原因，我並不害怕懷疑(信仰總是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的疑問），我最害怕自己落入的狀態，反而是百分之百的篤定、確信。比起沒有一絲裂縫的世界，我更害怕我的世界沒有懷疑，沒有自我檢視。

以前我常卡在這裡，因為無法確定，所以寧可遲疑不前，問題是你永遠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所以需要很誠實地檢視自己的信念，並且預備好隨時可能得把高塔拆了，透過反覆檢視，找到值得捍衛的價值（和自己的利益跟成功無關），然後有勇氣去做，即使孤單，即使是不是能輕易獲得掌聲跟被喜愛的路...

最近常常感到不確定與迷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覺得自己立了我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志，從有限的時間與精力中擠出什麼，感到巨量的耗損，但又覺得沒有做任何事。

我有我覺得比較舒服的狀態，我可以回到那樣的狀態，但我並不想一直只待在乾淨、無菌的世界，雖然在那裡我可以靜靜地聽，沒有太多自我意識。

Intellectual honesty & Moral courage. 我不知道這兩組字會有意義多久，但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再往下挖得更深一點，找到我覺得有意義、價值的事物，然後，能夠有更多一點持守的意志，成為一個更有勇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