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02|壞了的鬧鐘

大澤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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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件最能讓你回想起家的物件,今天這個題目著實讓我想要逃避。第一個反應便是沒有此物,再冷靜下來細想,是什麼讓我不願在記憶裡挖掘呢?不待我挖掘,一個物件便從兒時的記憶中跳出來,一個壞了的兒童鬧鐘。不需我確認,這就是那個物件,讓我想起家的物件。以及,我不願挖掘的緣由。

上篇說到我十九歲離開家,這裡的家是我出生的城市,我的hometown。這是一個朦朧的說法,更準確的是,我們家是搬過很多次家的,每一次搬家,這個家的概念,都在發生著變化,我突發意識到,或許我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家了。

據我爸媽說,他們結婚之初是住在我的爺爺奶奶家的,我出生到兩歲的時候,我媽媽分到了單位的房子,於是我們一家三口搬到了這間房子,這是我意識中第一個家。這個家不大,在一個有著封閉大院的單位小區的六層樓房中的第二層的三戶人家的中間一戶。兩室一廳,兩室在兩頭,客廳廚房還有一個小陽台夾在中間,這是我成長的地方,長到十歲的地方。

我十歲的時候我的奶奶去世了,爸爸媽媽決定搬回到爺爺家,陪伴老人生活。這是我一直以來聽到的原因,卻不是真實的全貌(我的爺爺並不能十分從我們的陪伴中的得到滿足於慰藉,他需要的是自己的情感/感情滿足),真實的全貌只能藏在心裡,而那個家,在搬走之前,就已經不再是家。精神的家先消解了,而後具體的家才搬離。

我還記得搬家的那種狼藉,有一次大約是快搬完了,我在媽媽的帶領下回去看看,電視還在,地上亂糟糟的,散亂者各式的雜物,我的各種玩具。我打開電視,很難說我看進去了什麼,然而那種感覺我一直都忘不掉,好像就是,我的童年隨著搬家,在我的十歲時結束了,而我打開電視,放著動畫片,在曾經熟悉又滿地狼藉的家裡,最後一次回味一下被迫中斷的快樂時光。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太早了呀!也太殘酷了。

這個兒童鬧鐘是我上小學前,在一個很老的鐘錶店買到的,就在離我家不遠的商業街(如今這條街已是物是人非,我已經認不出童年時的樣貌了)。是一個藍色的企鵝型態的鬧鐘,一大一小兩隻企鵝挨著,都帶著一個黑色的大禮貌。錶盤的位置在大企鵝的肚子上,鼓鼓的很可愛。鬧鐘的聲音是,“滴滴滴,快起床啦,快起來啦”。當你按下帽子,鬧鐘會說“早上好”。這個鬧鐘是為數極少的幾件伴隨著我一路搬家如今還在的物件。還有一個細節,這個鬧鐘是需要放三節電池的(我覺得對於一個鬧鐘來說,三節電池真的很多),在底部的那個電池蓋板也丟掉了。

鬧鐘的提醒時間功能早已損壞,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壞的,只能作為普通的表看時間。ta現在在我書房的書櫃裡安靜的待著,我一直不捨得扔掉,今天下筆才發現原來對ta的聲音這麼熟悉,這麼的想再一次聽到,以及回到我的家。我成年之後爸媽買的房子建造好,我們搬離了爺爺家,來到了如今居住的新家。而這新家也一晃過去十年,沒有那麼新了。我和新家的感覺越來越遠,這似乎是我爸爸媽媽的家,那我的家又在哪裡呢?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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