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克兰诗全集》选20首之四
选自刊物中发表的诗篇与未发表的诗篇
蜂巢
在我流血之心的峡壁之上
人性啄刺,爪挠,抽泣,攀爬;
由内而上,并越过每个部分
在我的心即世界的蜂巢里。
而对于所有的播种,所有的泪涌,
和收割,让慈悲与爱流淌向前;
慈悲,白的奶,与蜜,黄金的爱——
而我目视,说:“这些值得苦痛。”
1917年
现代技艺
尽管我已触摸过她月亮的肉体,
她仍毫无姿态地哑然而坐,
将清凉的珍珠淹没在酒精里。
哦无可指责的羞惭;——放荡的纯真!
她试戴黑玉;身披虎百合[1];——
并将自己拴在一条宝石束带里。
太多手掌曾轻摩过她的肩膀:
确然她必定已感觉到了。
奥菲莉亚[2]有过这样的眼睛;但她
甚至,陷入了爱情而被鲜花窒息。
此物烧而不焦……我的现代爱情早在
一支火刑柱上成灰,在比当今更年轻的时代。
1918年
[1] Tiger-lilies,即卷丹,一种生长在亚洲东部的多年生植物。
[2] Ophelia,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女主角。
美国的普路托式[1]迷狂
致敬E. E. 卡明斯[2]
偏爱泻药胜过饮酒
全美国都在说
“我的肠子今天怎样?”并
以各种方式感受它们并
窥视着
那一头山羊(不可压榨)
它很久以前就踢走了——
或,甚至想着
什么东西——哦!
不可思议地——哦!
醉得上头!——那些芳香的柠檬!
它们简直就让你的彩色糖浆
跳动!——是的,跳动!
这国度的嘴唇又薄又快
含着公正。然而倘若
记忆管用的话那里仍有
来自杜松子酒-雏菊的导泄法以及
处女头发蕨草,而布朗克斯酒[3]
一点也不臭
这些
和其他的自然语法专家都完-
全-绝-对-地必不可少
对于一场更-自由的行旅——(并非
去印度,哦你这忠实者,
而是一点点后门的尊严)
1923年
[1] Plutonic,普路托(Pluto)为希腊神话中的冥王。
[2] Edward Estlin Cummings(1904-1962),美国诗人,画家,作家。
[3] Bronx,一种鸡尾酒。
崩坏之塔
黎明时分招唤上帝的钟绳
将我遣走仿佛我已抛落了那虚度一日
的丧鸣——去漫游大教堂草坪
从坑穴至苦像[1],脚在出地狱的阶上发冷。
难道你不曾听见,难道你不曾看见
阴魂的军团在塔上,肩膀摇着
交替合奏的排钟,后者的启鸣先于
群星被捕获并被蜂藏在太阳的光辉里?
钟声,我说,钟声摧毁它们的塔楼;
回荡何处我不得而知。它们的舌头铭刻
鼓膜直透骨髓,我久已散失的
断续乐谱……而我是它们的司事奴隶!
椭圆的教皇通谕在峡谷中堆积
声部高亢的僵局。被屠戮之音层叠!
宝塔,晨号跃然而出的钟楼——
哦梯台状的回声俯伏于平原之上!……
因此是我走进了破碎的世界
去追索幻想中爱的陪伴,它的声音
风中的一瞬(我不知被抛向何处)
但并不长久保留每一个绝望的选择。
我的言辞我尽已倾倒。但它是否与
那空气的裁判君王同源,谐曲
其腿股化泥土为青铜,叩击水晶神谕
在曾受寄望的伤口之中,——裂成绝望?
我血液的陡然侵袭并未留给我
任何答案(血液怎容得下这样一座高塔
恰如真切抛出的此问?)——抑或是她那
甜蜜的必死在激荡潜伏的力量?——
透过她的脉搏我听见,计数着那些叩击
被我的血管重忆与添加,苏醒并确定
我的胸膛唤起的战争之奉告祈祷:
我所抱持之物已愈,如今原初而纯净……
并且建造一座塔,在内部,并非石头
(并非石头可以封护天堂)——而是一抹
鹅卵石砾,——可见的寂静之翼密布
于天蓝色的圈环,不断加宽当它们沉落
心的母体,将目光放低
参拜那座安静的湖,并筑起一座塔……
那片天空宽广、高远的仪典
启封她的尘世,并在它的阵雨中将爱升华。
1932年
[1] Crucifix,耶稣钉于十字架的图像。
冥想
我已将我的手抽离
伸向平和与白昼的灰色边缘。
枉然的希望与失去的遗憾的行板
降落如慢雨低诉以便遗忘,——
如一首既不问也不答的歌曲
它以清凉沐洗被玷污的唇和眼。
我已将我的手抽离
终要去触碰未采的玫瑰。哦停下来,
正在消散的幸福一刻!喧哗中
早在天空之上,夜的唱诗班领唱
已从茉莉花月亮拂下一片花瓣,
而苍鹭已经过,唉,好快!
我已将我的手抽离
像船舶寻求引导,在群星的提升
与浪花之中,催促它们去往一个未知的目标。
漂流吧,哦警醒者,哦不安的灵魂,
直到那熠熠发光的白打开
天堂的手,你当阅读和领悟不停。
约1916-18年
纳西索斯[1]之镜
他们裁断,他们的视野之狭窄
排除我言说的证据。我又当
如何用他们死去的良心来打造证明
向他们出示,那些生于上帝之人?
他们只会发笑,而长久地推迟
他们的继承,冷嘲所有的疼痛,
而作呕吐回白白吸取的熏香!
——哦分秒的挽歌,便鞋的疼痛,
哦纳西索斯之镜,何时是你的衰颓?
他的完美意象死在舞台上
或是收获,对众神而言无关紧要。
水流淌,分裂他的收获——
爱着冥河,他看见雨
用他自己的语调言说不同
在他赋予如此哀歌的土地之上。
你的重复凝结因此我的疼痛……
约1924-27年
[1] Narcissus,希腊神话中眷恋自己在水池中的倒影的青年。
约瑟芬皇后[1]雕像
马提尼克岛[2]
恒常的图象
你,止住涨涌的泪水、爆发的你
曾经亲吻,爱抚过飓风的模型
后者被汇入羽状叶片并谱成乐曲
撕裂的月蚀在棕榈照亮的纽带里
勿拒我进入这个甜美的加勒比黎明
你,曾经回望过丽达[3],见过天鹅
在涡流中的你,催促那指定的冲锋,
战胜我们的间谍与欺骗的唾液
现在你或可计算你的淫荡之行——
还有我,但不和她一起,——
我依然拥有它——那确定的深思——
把它留下,把那句加勒比赞美留给我
我索要一份虔诚的专注
来确定地将你从记忆里唤起——
你的慷慨分发释放与关怀。
愿你的死亡神圣,对于所有分享
爱与信仰的呼吸之人,至为重要的新娘
你死去不是为了你这一边的征服者们
也不是为了交媾之果即孀居的尊严
约1926-27年
[1] Josephine(1763-1814),1796年与拿破仑结婚,1809年离婚。
[2] Martinique,西印度群岛中向风群岛(Windward Islands)一岛屿,1502年由哥伦布发现,1635年后为法国海外省。
[3] Leda,希腊神话中的斯巴达王后,被化为天鹅的主神宙斯诱奸。
象形文
一个人看没看过一个人所见之物
或一个人见没见过一个人所看之物?
1932年
陈东飚 FrankC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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