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金庸有關的記憶
與金庸有關的記憶
1.報人金庸、武俠小說與政治
中國大陸的讀者談起金庸,江湖義氣、兒女情長,怎一個情字了得已經談得太多,卻不知道有多少有心人會留意到金庸筆下的武俠故事和他的《明報》背後,有多少政治的意涵與時代的悲歌。
1959年,金庸與友人出資創立《明報》,最初當然是一份三俗的市井小報,即使金庸拚命熬夜寫武俠小說,也不見起色。1962年的大陸逃港風潮,成為《明報》關鍵的轉折。對難民新聞的大量獨家報道,讓明報從此出現轉機,金庸作為寫作者,更是逐漸成為一名具有自由主義知識人形象的報人。1967年,香港六七暴動時,金庸名列左派暗殺名單第二位。當名單第一位的林彬彬被暴徒在車裡活活燒死,香港的大街到處出現炸彈後,金庸不得不離開香港,流亡東南亞,暫避風頭。英國政府果斷鎮壓了持續幾個月的左派暴亂,金庸回到香港得以拿起自由的筆,繼續寫他的武俠世界。
《笑傲江湖》里的東方不敗,《鹿鼎記》里的「洪福齊天」 的洪教主,無一不是在映射中共的「文化大革命」 和在神壇上接受大陸十億人民膜拜的毛澤東。金庸的父親是在1949後,作為反動地主被槍斃的,父親的死這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所以,金庸小說中的主人公「都在找爸爸」 ,喬峰是,楊過、張無忌都是。2013年,金庸接受生前最後一次採訪,回答《紐約客》的提問時終於承認,當年的幾部小說都有政治寓意在其中。
2. 香港的俠義精神與武林大會
走在七一遊行的街頭,放眼望去各政黨、團體的旗幟沿街飄揚,人潮湧動,或演講、或募捐,忽然感動落淚,這不正是金庸筆下的「武林大會」 嗎?從六四後的黃雀行動,到香港媒體在大陸烏坎事件、709大抓捕等敏感新聞中沒有缺席,頑強地在公安面前舉咪,香港的公民社會利用香港彈丸之地尚有的自由空間,見證了鍍金時代背後的瘡疤,為中國的不公不義發聲。而當這一切的代價越來越沉重時也沒有放棄,在偌大的中國,香港社會正是如此堅持。就像郭靖大俠,在蒙古大軍面前依然死守襄陽,為的是心中的那份為求衛國安民的俠義信念。香港在被人批評為「文化沙漠」 、功利與資本主義之外,很多被幫助過的人會說,「香港是一座俠義的城市」 。
3. 青春和成長裡,必有金庸
我承認沒有真正讀過金庸原著的任何一部武俠小說,我對金庸武俠世界的理解多數來自於從小到大所看過的,由原著改編的金庸武俠電視劇。小時候,以河為界的鄰村有頻道播放武俠劇,曾經被吸引到特意過河,擠在橋頭的小賣部看《俠客行》。
2010年暑假,我那時大一。安以軒版的《倚天屠龍記》熱播,暑假回老家,在的大學書店的小說書架裡找了《倚天》很久,想買金庸的原著來看,卻空手而歸。老闆說,「現在哪還有人看武俠呢?」 後來在山東,有天在夜市逛書攤,看到一本盜版的《笑傲江湖》,紙質極差,卻很整齊,封面有些舊。大概是很久沒人翻過了。四塊錢給你吧,老闆嘿嘿一笑,這大概是我買過的第一本盜版書。
第一次去香港,一過深圳河就在落馬洲的關口買了份《明報》,當然此時的《明報》早已非往昔。2014年在香港書展,聽倪匡的講座,談過去的時代和他的衛斯理小說。我突然就想,金庸也應該開講座講講他的武俠世界啊。大概從那時候開始,每次去香港,潛意識裡,就在想有沒有金庸先生的講座?還有沒機會見見金庸呢?這兩年去香港變得更頻繁,聽說金庸住在淺水灣後,每次路過淺水灣,望見海邊的別墅庭院,都會想象金庸先生住在哪一棟別墅裡面,安靜地坐在落地窗前,與我同樣望著眼前的一片海呢?
那天從蒲台島回赤柱,坐在船頭看海上夕陽,極為絢爛。海上看日落,海上升明月。倚靠在欄杆上,眼見明月將圓,想起馬上就是中秋佳節。那一刻漂在海上,心神也隨著舟船起伏,竟然生出漂泊江湖之感。不知住在淺水灣的金庸,年輕時會否也常坐一葉扁舟,浮去離島呢?那時神州陸沉,可謂花果飄零,居此地,執一一支筆寫心中天地。金庸從毛時代北望神州,終於等到江山有變,故園可還。
金庸對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大眾文化,對香港都影響極大。容易被忽視的還有,他的前後有三任妻子,有人說他薄情寡義。他是成功的流行作家、報人,自然也是極為成功的商人。沒有人是聖人,金庸亦不例外。
2018年10月30日 寫於金庸先生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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