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贸易制裁古巴，艺术家空中走私雪茄 | 艺术行动 002

前段时间，中美之间因为一个气球在外交上打得不可开交，对空域的争夺成了人们关注焦点。今天我们再来讲一个十年前的关于美国和古巴政治的，利用空域展开的艺术行动。

在此之前，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个国家的外交历史。从近代一直到现代，古巴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受到了很多西方列强的青睐，殖民、贸易、运输、蓄奴等行为都在这片区域开展，美国也在这片土地攫取着利益。在上世界30年代，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坦总统掌权期间，美国几乎完全控制着古巴经济的命脉，许多企业在这里开张，并勾结政府一同腐败，古巴也成了很多美国犯罪组织头目的避风港。但1953年卡斯特罗率领的反抗军出现改变了这一局势，推翻了巴蒂斯塔统治，并加入苏联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将美国在古巴的企业国有化，包括在制糖、油业等领域的充公等都让美国损失惨重。

随后美国对古巴进行反击，60年代开始，切断和古巴的外交关系，将古巴列为恐怖主义国家，限制个人旅行，还有和今天这个行动有关的贸易禁运令，限制在美国管辖下的美国企业与古巴的贸易往来。但在不同总统治下，相应的政策松紧度也不同。因为苏联的垮台，以及缺乏美国这个大市场，外加古巴几乎是全球为数不多的严格社会主义国家，国内经济非常不景气。虽然联合国大会自从1992年开始一直在谴责美国对古巴的禁运，哪怕奥巴马政府时隔50年恢复了和古巴的建交，但依旧没有阻止两国之间的交易壁垒。这也成了人类历史上两国之间最长的贸易禁运。

许多美国人对政府的这项法案心怀不满，因为它不仅涉及到商业利益和古巴人民生活问题，更关乎到公民的自由和权利。

大家好，这里是行动行动，我是乌鸦。今天这个行动由美国艺术家Duke Riley执行。

Duke Riley，生于1972年，现居纽约布鲁克林。他除了是个艺术家外，还是个纹身师，最初是因为在一场打架中废掉了对方一只耳朵，被指控蓄意谋杀，所以得靠纹身糊口还钱，但后来这个案子被澄清了，纹身店虽然还开着，但他的艺术生涯同时也开始飞黄腾达。

他曾自制一个木头潜水艇朝着外来的英国船只前进，试图复刻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美国军方用潜艇攻击英国船舰的自卫行动，但他最后被抓了；还在中国的朱家角让十二生肖乘船，重新比赛决定次序。最著名的作品是他在纽约训练了2000只鸽子，佩戴上LED灯，在布鲁克林港口的夜空中飞行，曾成为一票难求的公开演出项目。

和许多人一样，Duke Riley也对禁运法案感到不满。他打算采取行动，通过走私。

在奥巴马上台前，美国和古巴还未进入蜜月期，一个美国人想要抽古巴的雪茄基本只能在其他国家买到古巴的品牌，但带有古巴特殊泥土气息的雪茄就几乎别想了，携带很可能被认为是走私，最高可罚款55000美元。于是，Duke Riley决定将这项特殊任务交给他儿时就信任过的伙伴：鸽子。他小时候救过一只鸽子，放生后却又不断飞回来找他；大学时代住在阁楼里，鸽子就像他的室友一样住在客厅和厕所里，晚上还在他被子上拉屎，最后惹毛房东逼他清理走鸽子。Duke Riley喜欢鸽子，连自己身上也纹着。而这个行动，将是他第一次和鸽子合作。

2008年，Duke Riley开始做计划，让鸽子从古巴首都哈瓦那往北起飞，到美国福罗里达州最南端的Key West带回雪茄。哈瓦那从16世纪开始就是全世界海运往来重要的港口，距离仅171公里外的Key West，则是个只有11平方公里的小岛，走私者以前经常选择这里作为藏匿窝点。虽然现在这两个贸易港口因为禁运令被时刻监控着，但曾经两地的文化和经济是一直被走私相连的，而鸽子也一直都被用来通风报信。

2012年，他花了8个月时间孵化和训练了50只信鸽，Duke Riley还为每位行动执行鸽，在锡瓦片上都画了类似警察局入档照片一样的肖像。这是一种具有天生找家能力的品种。如果训练得当，一只鸽子大概能在四五个小时间就完成一次从哈瓦那到Key West的走私，而一支帆船则需要24小时才能抵达。这50只信鸽被分成不同颜色的小队，指派两项任务，25只负责走私，25只负责拍摄。走私任务的每只鸽子，都以历史上最著名的走私贩命名，比如富可敌国的哥伦比亚大毒枭Pablo Escobar；独立战争期间曾在裙子里走私军火的女性领袖Minnie Burr；还有Russell Riley，Duke Riley的叔叔，他曾在1980年代在波士顿走私鱼被抓；摄制组则以曾违过法的大导演的名字命名，比如诱奸未成年的罗曼波兰斯基，有反犹倾向和酒驾的梅尔吉布森，还有被拘捕的华裔导演吴皓。

训练是个熬人的过程，练习他们的耐力、巡回能力、在海上飞行的能力都非常重要，即便是最强壮的鸽子都有可能飞丢。有些鸽子因病死亡，比如梅尔吉布森；还有些丢失在暴风里，比如鸦片走私犯John Jacob Astor，甚至在老鹰迁徙季节，法国19世纪海盗Jean Lafitte在Duke Riley眼皮底下被叼走了。除此之外，鸽子们还要适应自己佩戴的器械，走私团队身上绑有用胸罩带子外加布兜制作的套具固定雪茄，摄制组则配上由Duke Riley和团队研发的超轻摄像机，保证既能拍摄又可以不让鸽子分心。

2013年夏天，23只鸽子被派去了第一次任务执行。从哈瓦那起飞，通过鸽子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当地海边的社区，看见在两地之间被监视的海域。甚至第12只鸽子，意大利导演德奥达托还偷偷潜入了哈瓦那港口不知名区域，最后成功搞丢失了行李回到Key West。不止一只鸽子落在了福罗里达钓鱼船上，并很快被人发现，还以为它携带着炸弹呢。

最终只有11只鸽子完成任务，6根Cohibas牌雪茄被成功运回。没有消息说，Duke Riley是否进行了第二次行动。次年，该项目完整展出，除了影像、鸽子画像、走私来的雪茄和相关装置外，还有Duke Riley在Key West用回收材料为鸽子制作的鸽舍，以及成功完成任务的鸽子们活体。因为鸽子是一夫一妻制，其中有一对鸽子被叫价10万美金一只，也不确定是否找到了藏家。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宠物之一鸽子，一直都是人们放哨、传递情报的重要伙伴，早期的世界大战鸽子常被使用。但现在鸽子除了在一些地方是宠物外，大部分时候只能被我们看作是脏乱的代表。今天，百万美元的气象飞艇和国土安全局高速快艇不断在贸易要道福罗里达海峡巡逻，但这种古老的、带有翅膀的信使却能轻松绕过这些设备。Duke Riley说，我就是要证明苏美尔时代就是人类伙伴的鸽子，可以轻松突破这些数十亿美元造价的高精密防线。

可能是因为涉及法律问题，当记者问起Duke Riley到底是怎么让鸟从古巴带上雪茄的，Duke Riley拒绝回答。他说：我不能跟你说鸟是怎么到古巴这些细节的，如果有鸟正好带着雪茄或者摄像机从古巴飞到我的鸽舍里，我不知道到底咋发生的。监管古巴禁运的财政部发言人得知此项目后，他们表示进口古巴商品一般都是针对受到美国管辖的个人。联合特遣部队发言人则表示，如果他们有情报显示鸽子在协助人走私，他们会想办法应对的。

这件作品被称作Trading with the Enemy，与敌人交易，源自美国的一项法案Trading with the Enemy Act of 1917，是美国针对敌对国家贸易限制的法案，尤其在战时这条法案经常被启动，比如二战期间对德国、意大利、匈牙利的制裁等。2008年朝鲜被从名单中移除，而古巴是迄今唯一一个仍在这个名单上的国家。并且有意思的是，1962年肯尼迪在正式签署禁运令之前，竟然想办法先从古巴给自己搞了1000支上好的雪茄。

Duke Riley坚称自己是个爱国者，家里大部分人都曾服过兵役，每次听见国歌时都会感动落泪。但根据他个人网站的描述，他的作品指向与权利制度的冲突，试探权利组织的边界。他认为自己最好的作品就是批评国家的，这是最爱国的行为，因为他在行使他作为公民的权利，如果公民不这么做，国家就会分崩离析。在最后的展览呈现里，Duke Riley没有直接将法律部分囊括进作品来，这个项目也肯定推动不了什么政策改变。但作为艺术行动，挑战秩序，使人看到霸权的脆弱性，可能在某种办法不多的情境里，具有长远的符号价值。

好，这里是行动行动，我是乌鸦。有机会我们再介绍其他Duke Riley把矛头指向自己国家的作品。如果你也有以艺术为手段的行动推荐，欢迎留言。我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