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里的追寻、亿万次的诘问
很多年前刘欢唱过一首歌,名为《千万次的问》,其中有段歌词是这样的:
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
问我到底爱不爱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 self
问自己是否离的开你
我今生看来注定要独行
热情已被你耗尽
我已经变的不再是我
可是你却依然是你
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
问我到底爱不爱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 self
问自己是否离的开你
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
问我到底恨不恨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 self
问自己你到底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
一般都是将这歌词解读为男女爱恋之事,但对于我这种爱联想申发之人,觉得完全可以另类解读为”去国怀乡之人对故国的爱恨交加“,相信此前从上海侥幸逃出国的人会”心有戚戚“焉。
这种痛苦无以言表、催人泪下,但若相比起那句“这个世界不要俺了”,这些歌词一下子又苍白单薄起来。
10多年前有句名言”围观改变中国“,10多年后我们发现亿万人次的围观连一个女人的命运都改变不了。那句名言现在看来很可笑不是吗?曾经相信过这句话的我们很可悲不是吗?
然而,我们能怎么办呢? 除了像水滴一样日复一日地在岩石上支离破碎、像鸡蛋一样年复一年地在坚墙上粉身碎骨,我们也只好将行为锻炼成习惯,将习惯打造成信念,以此给渺小的生命增添一点微不足道的意义。
该发声的还是要尽量发声,能接力的请尽量接力,莫要因时代荒诞而自我消除。
以下是赵记者接受某音采访的记录:
赵:徐州市公安局来了3位刑侦警察,带来了我住地(公安)的一群人。有的穿便装,有的穿警服。
他表示,三名便衣自称徐州刑侦警察,要求他走一趟,然后带他到住地警局,讯问5小时。
赵:5小时谈话都是在一个友好和文明的气氛当中。对我都非常礼貌。因为我毕竟不是治安犯或上访者,仅仅是给执法机关提供旁证的草民。
他表示,自己是守法良民,依法行事,在向有关机构递送举报证据前曾向有关部门的领导请示,并获得同意。
赵:我说,你们不允许我写文章,不允许我发表这个视频,但我可不可以去把我的证据材料递交给各级执法机关。他们同意了。但我还是吸引了三位警察,而且是刑事警察。我还是有点惊慌。
赵先生回忆道,他依据属地管辖原则,要求北京警察保护,不要让徐州警察跨省执法。
赵:属地公安人员非常配合,要求徐州警方不要给我录像,也妥善保管了我这个手机,里面有很多私密的材料。
赵:我就跟徐州警察同事交流了5个小时。他们给我宣讲江苏省政府的决议(调查通报),主要强调两点:第一点是我对有关铁链女DNA的一些观点,是否认同。我说没有学过生物学,让我去理解DNA的一个概念,对我来讲,超出我认知范畴。他拿出江苏省的决议,强调有关铁链女和小花梅的DNA的一些认证。我说并没有关注社会敏感问题。我去怒江见了小花梅的舅舅,只是我关爱走失人口家庭计划的一个小的分支。我并不了解新闻的核心,比如像江苏省政府的决议。我说那里面都是法律的词条和专业的术语,我不太清楚。警察就逐条逐句的把决议告诉给我。这5个小时,对我来讲是非常漫长的。
记者:徐州来的三名警察,这是对你给公安部门发去的这些举报内容或者视频做出的反应吗?
赵:对,这三位警员非常客气,说他们的某一位局长签收了我的举报材料,他们亲自过来代表局长对我做一个问候,同时询问一些他们工作上有关的细节。
记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强调江苏第5份铁链女事件的调查报告呢?
赵:对,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我说我给你们警力人员提供一些证据。我还以为我可以获得一个什么荣誉市民的称号。作为一个中国的公民,是一个莫大的荣誉。(笑)
记者:他们问你了不了解江苏省调查报告所做的结论,有没有提到那个报告的结论引起了网民巨大的反弹质疑?
赵:没有提到。他们对江苏省决议的一个解读,对我来讲都是一个艰难。因为那里面都涉及好多专业术语。我说,我每次和我妈妈见面的时候,我都是凭我的生物性的直觉,我管我妈妈叫妈妈。我每次见我妈的时候,都没有拿一个大红章的文件吧?也没有拿什么DNA的证明吧?成年人去认知他的亲人,都不需要更复杂的科学因素。我认为,人去识别他的亲人、朋友,是一种本能。它用DNA框起来,我认为太复杂了,小题大做了。
记者:你们有没有谈到过铁链女目前的情况?
赵:这是数亿人的愿望,都想知道铁链女的近况。我也尝试打探了一下。三位警察都以秘密为由拒谈。我打探铁链女8个小孩,他们说她最大的小孩20多岁了,可以抚养他的弟弟和妹妹了,然后又有政府的支持。当我也跟三位警察真挚地讲,希望你们能对她好一点啊,因为她的前半生那么痛苦,她后半生应该获得社会的回馈。
记者:谈到她的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就政府应该在这方面做出什么一些表示?
赵:我是尝试问他们。他们就推搪我说,还有当地妇联呢,还有当地民政局呢。
记者:你对他们来的这次目的有什么样的看法?
赵:我猜想,他们可能是强调一点,我的新浪微博去发那个举报材料的时候,我也是有一些疏忽大意,把2022年写成了2020年。这是我的一个笔误。另外,他们强调说,你怎么知道小花梅的舅舅否认铁链女不是小花梅?我说依据视频,全部的视频没有一句话是承认铁链女就是小花梅。后来他(警察)又说,他说那你知道小花梅舅舅未来会不会反悔?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至于小花梅舅舅未来,我说我不可以预估。他说,既然你不可以预估,那你就不可以去结论。我说这是我错了。如果要我再去谈论小花梅舅舅否认铁链女不是这小花梅的时候,我会这样描述:小花梅舅舅否认铁链女不是小花梅了吗?我后面应该加问号。这样在公众了解这个信息的时候,就会更加客观。当时我说可能是缺了一个问号,就导致三位刑事警察不远千里跑来,给他们添麻烦了。等新浪恢复我的新浪微博的时候,我会发一个致歉信,我也会发一个感谢信。对徐州三位警察在5小时的访问当中给予我思想的指导,观念的指导,行为方式的指导,甚至是道德的指导,我予以感谢。
记者:三名刑侦警察有没有出示任何的传唤文件或者文字材料?
赵:他们给了我一张纸,是询问过程的一个凭证吧。问我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要把相应的材料拍摄下来,汇报给他上一级的领导。领导同意了,才可以做下一步的工作。
记者:他们有没有对你宣布对你这次谈话,或者是对于你举报视频的这个事情所做的这些工作是经过立案了吗?
赵:见到这三位警察的时候,我说那你们是来询问,还是来执行?三位警察都说是协助他们调查。我想,任何警察,任何人,只要现在是在关心铁链女,只要是在关心小花梅,我的心里就是温暖的。
记者;(他们)来找你的主要目的就是来了解你为什么要去怒江,或者是为什么要发那些视频举报材料?
赵:对,他的另外的一个目的肯定是警示我。因为说的那句话是写错了嘛。我那句话说了,“小花梅舅舅否认铁链女是小花梅本人”,但是其实这句话是一个评述口气,但是对于新闻从业过的人员而言,它应该是个疑问句。我所提供的仅仅是一个客观证据。我认为的客观证据。我说不管今天我签署了什么样的材料,我有两点一定要保留。我说,第一个,我凭我的主观判断,我认为李莹更像铁链女。我说,小花梅舅舅手机里拷出的那个照片,我说不像铁链女。我说,对于我来讲,它就是一个常识。就像我看见颜色,或者是气味,或者是一个现象,每个人的视角都不同。但是我作为一个基础的人,我有评价温度、感观色彩的权利。我说,这个权利是我的一个本能。我说,你们不可以剥夺。但是这句话是我跟他们笑着说的。第二个观点,我说,我是小花梅舅舅家里的亲历者。我在跟小花梅舅舅去录制这个视频的时候,在之前没有摄录的时候,小花梅舅舅已经有几次否认铁链女不是小花梅了。在他几次否认铁链女是小花梅这个事实的基础之上,我才尝试问她舅舅,我说我可不可以录一段视频啊?同意之后我才拍摄的视频。这个视频不是我偷拍的。这个视频里只有一段是小花梅就舅舅否认铁链女不是小花梅。之前我跟他舅舅的谈话都没有录下来。但是我是现场证人。这两点那是我一直在强调的。
记者:你们有没有谈到官方认定结婚证上的小花梅和现实中的铁链女本人在形象上有如此巨大的差异呢?
赵:他们当然不会提了。他们所强调的,只是江苏省政府的决议。只会强调DNA嘛。我强调人的感知能力。因为我不具备识别DNA的能力。他们不具备识别像和不像的能力。
记者:你见到小花梅的舅舅,在他家里。你怎么能够确认他就是小花梅的舅舅?赵先生:因为小花梅的舅舅是当地的名人。我对他的识别并没有看她舅舅的身份证。从匹河乡汽车站,一路上有十几个人指点,最后找到小孩梅的舅舅的时候,我就问他,我说你是小花梅的舅舅吗?小花梅的舅舅就点点头。我就到了他家。小花梅舅舅的视频还出现在中央台的片段里。这是可证实的。
记者:江苏徐州那边人还给他打个电话是吧?
赵先生:对。我在跟她舅舅对话的视频里面,他舅舅承认了两点,一是江苏有关方面给小花妹的舅舅今天早上还打了电话。另外,他舅舅也承认在之前中央台曾给他作了长时间大量的采访。
记者:三名刑侦查到北京来专程来找你,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举动或者你所举报的材料带有一种刑事方面的性质?他们有没有在这方面作出解释?
赵先生:这个举报材料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平凡的东西,只是一个旅途见闻。但是能惊动刑警,他们都是专业人员,那么我想,我相信,他们从专业的角度,知道这个视频的重要性。上个星期我被新浪禁言之后,我也受到一些压力。差不多有5个省的公安人员给我打过电话。还有住地和属地的一些居委会人员去对我做一些劝告的工作。我为了躲避这些大妈和大爷,我特意就跑到了一个朋友家躲起来了(笑)。我在一个酒店里差不多待了一星期的时间。每天都去靠运动去给自己减负。因为你要知道接到那么多个省的公安人员的电话,你看啊,有云南的,有江苏的,有北京的,有河北的,有我老家吉林的,这对于我都是一份压力。每一个警察打给我这边的时候,我其实回答的跟与你通话是一样的。这只是我的一个亲历,我并不想去触犯任何。我只是在偶然情况下拍了这么一个东西,然后呢没想到这样的视频,引发了这么多警力人员对我的关注。
赵先生:当然啦,这些警察我想他们心地也都是善良的,在充分了解了我的表达之后,他们都是沉默不语的。包括我和这三位刑侦人员去到住地的警察署去谈论这个事情的时候,住地的警察也不是沉默不语的,不参与这个话题讨论。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吧,他们自己心里头去衡量了这样的一个是非。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记者:你说的那些街道居委会的大爷大妈, 他们找你主要是为了什么?谈了什么?
赵先生:他们就是给我打电话,关心我。就说有一些敏感的事情不要去介入。甚至也有一些有关部门,它们想驱逐我。不让我在这客居、旅居。因为我是喜欢体育运动的。我的经常要划那个皮划艇、桨板,还有帆船。我就在河边租了套房,主要是放我的运动器材。我有些时候那会在北京,有些时候能会在北京周边有水库的地方。有一些住地的警察,他们不希望我在那久留。我想他们可能是给我在系统里做了标注。我给这个居委会的人员解释清楚的时候,他们也都会意地一笑,不了了之了。
赵先生:但是新浪把我的微博给我禁言了之后,我其实内心也很慌张的嘛。我就去靠运动给自己减压了。我刚回到这个住地第3天,江苏省的警察就已经来找我了。我还特意去跟这三位警察去尝试打探。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手机定位了?我说,我又不是一个刑事犯罪分子。我说我是为公安好,我给你们提供了一个证据。我说你们应该给我嘉奖才对呀。他就说,没有手机定位。那么,我心里也有一点暖意,因为我认为又多了一点自由的空间。
记者:铁链女就在他们手里嘛,应该去了解她嘛。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去了解她嘛,让她来说她的情况,她的身世,这是很简单的,对不对?
赵先生:对。所以呢,我在微博上写过,我认为,在第五次(调查)结论之后,能够被公众所识别、所看到的证据,仅有我拍摄的这么一段视频。其他的全部都是在政府机构或者是公安机构实验室里。那些东西是我们触及不到的。我们视觉感官能看到的,不是传言的东西,仅有我提供的这个视频,可以供亿万观众参考。
赵先生:其实我接受你的采访,也是一个被逼无奈之举。我希望,我作为一个中国公民,我是应该首先能在中国的媒体平台有一个客观事实的发声。但是我好像没有这种机会。因为那一个旅游的视频上传到新浪(微博),都被删除。其实,我个人的怒江行为被很多网友抹黑化了,妖魔化了。比如2月15号左右的时候,我在微信朋友圈里面看了很多有关污名我的诽谤性语言。他们传言我是一个海外敌对势力,又说我是一个地下教会派驻中国的一个反华势力。其实,我看那这些东西,我也很无奈。我作为媒体从业人员差不多有15年。但是就今天的这样一个媒体局面而言,我是一点辩驳的能力都没有。
对于不久前上海封城期间一女子给送外卖小哥打赏200元,被指“太少”,竟因不堪忍受网络暴力污名而跳楼身亡的悲剧,赵先生也表示感慨。不过,他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种恶劣的网络环境而想不开。
赵先生:当然,我这样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因为污名的行为去自杀。我目前不会啊。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对污名化的行为作一个反驳和辩驳。无奈国内的这种环境,我一点发声空间都没有。这是我接受您采访的主要原因。主要是想给自己洗白。
记者:你在新浪把发送举报材料等情况写不出来之后,遇到了什么情况?
赵先生:新浪微博上体现出来的一些数字真是把我给吓到了。4月8号一天时间,整个新浪微博就井喷了。我最重要的一个置顶,一天的时间浏览量,在新浪封闭之前是294万人阅读。那么其他的新浪条文都阅读量也都达到了二三十万一条。我差不多发了十几条。仅仅新浪微博的平台就有近千万的浏览量。我的微博被新浪禁言之后,一些热心网友就截取了新浪微博的一些图片,通过腾讯的微信 四处散发,公众号四处散发。差不多有几十个有关于我举报材料的公众号在对外发布有关信息。好像就一两天时间,有些公众号就已经超过十万多了。后来呢那些超过十万多的微信公众号就都被查封了。新浪和腾讯的有关信息加起来超过千万是肯定有了。
记者:现在这么多人关注你举报的事情,对网友这些这种反应,你原来有没有这样的预期呢?或者你现在怎么看待如此强烈的反应?
赵先生:这个真是太出人意料了。我没想到我做一个普通人的一个新浪微博,一天之内会有那么大的流量访问。如果我是一个大V,还能理解。我作为一个平凡人,能吸引这么大流量,我认为这是一种民意的期盼吧。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