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輸給時間的愛情

阿潔：

阿健一出現，便把一切都搞亂了。

有時我真的有點恨阿健，如果他從來不出現，我便不用這麼苦惱了，可是我又偏偏這麼愛他。

我愛他尤勝於阿永啊！

我跟阿永一起七年了，一直不相信七年之癢的說法。我本來以為我跟阿永會一直無風無浪，直至結婚直至老死。

愛上阿永那一年，我只有十七歲，對愛情充滿憧憬。可是我的憧憬在這七年間逐漸變得體無完膚。阿永並沒有對我差了，可是他也沒有對我更好。無論他做甚麼，我都覺得理所當然。

漸漸的，我在阿永身上看見的，不是愛情，而是習慣。

習慣並不能令我感到驚喜，習慣也不能令我滿足。所以當阿健一出現，一切都給搞亂了。

阿健帶給我的歡愉完全不一樣，每次跟他約會，他都想方設法逗我開心、給我驚喜，他對我的重視使我整個人都矜貴起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試過跟異性約會時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了，這種遺失已久的感覺讓我想到初戀的甜蜜和苦澀。

我知道我快要把持不住了，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避免跟阿健再見面。

阿健：

我不習慣做第三者，可是有些事情確實身不由己。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阿潔有男朋友，而且她跟對方一起七年了。

七年不是一段短時間，我沒想過我可以戰勝一段七年的愛情。可是，從我愛上阿潔那一刻開始，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阿潔是我的同事，開始的時候我對她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可是跟她相處久了，便漸漸被她吸引住，而且身不由己的愛上她。

我其實一直沒有甚麼把握，可是為了忠於自己的感覺，我決定不再壓抑自己，開始約會阿潔。

我依然記得我第一次約阿潔吃飯時，她一臉的驚訝與興奮。約會那天，我看得出她經過悉心打扮。她笑得燦爛，我看得著迷。她的默許燃點了我追求她的決心，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跟她約會後我打電話給她跟她聊天，一直聊到天亮。

我費盡心思追求阿潔，為求她一笑，我可以為她犧牲所有，她那個男朋友又可以為她做些甚麼？他根本不懂好好愛惜阿潔。

三個月下來，我知道阿潔已經愛上我,可是與此同時，她卻開始避開我。

那天晚上我約阿潔在法國餐廳見面，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可以避開我，卻無法藏住感情。

她聽了以後，哇一聲哭起來。我擁抱著她，她在我懷中傷心地啜泣。

阿永：

跟阿潔一起七年了，我不敢說我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可是她近來的變化實在太明顯，如果我還察覺不到她的心變了未免太遲鈍。

這三個月，她向我撒的謊言多得我也記不清，我見過那個第三者，也沒有甚麼了不起。

起初我還天真得以為我和阿潔七年的感情可以戰勝一切，可是原來七年根本無法跟三個月的新鮮感匹敵。

每次阿潔向我撒謊，我都全盤接受，完全沒有想過要拆穿她的謊言，因為我相信，只要她還願意向我撒謊，即表示她還沒有離開我的打算。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扮作若無其事根本是不可能的，偏偏我還要笑著面對阿潔，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小丑，即使阿潔不嫌棄我，我卻開始鄙視自己。

我不想在這個三角關係中死得不明不白，於是在阿潔告訴我要加班的晚上，偷偷跟蹤她到法國餐廳。

看到阿潔擁著那個可惡的第三者哭成淚人，我知道我已經輸了。

阿潔看見我突然出現，嚇得立即跟那個男人分開，她說話的聲調都變了：“阿永，我們……”

“妳甚麼也不用說，我都明白了。”一想到我們共同建立了七年的感情這樣不堪一擊，就這樣付之流水，我的心便開始淌血。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甚麼叫做傷心欲絕。

“你先聽我解釋……”阿潔企圖解釋甚麼，可是她的解釋都變得多餘，一個變了心的女人無論怎樣解釋，始終都是變了心的女人。

我緊緊盯著那個男人，狠狠地對他拋下一句：“我沒有輸給你，我只是了輸給時間。”

說完以後我轉身便走了。到了這個地步，我只求一個瀟灑的結束，還自己一點尊嚴。

阿健：

我本來以為我終於可以完全得到阿潔，我以為我在這場愛情爭奪戰中勝出了，可是到了最後，我才知道真正輸給時間的人是我。

我和阿潔相處的三個月縱使再轟烈，始終敵不過積累了七年的感情。

我輸了，可是我並不服氣，阿永唯一勝過我的，只不過是比我早了七年認識阿潔。

阿潔：

最後，連我自己也感到意外，我竟然放棄了阿健。

我肯定我愛阿健多一點，可是我實在無法離開阿永，看到他傷心的樣子，我就難過得要死。七年來的點滴在頃刻間湧上心頭，我怎麼捨得離開他！怎麼捨得背棄我們之間的種種回憶！我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而這些經歷統統無可取代。

沒錯，習慣並不能令我感到驚喜，習慣也不能令我滿足，可是習慣卻可以維持一段感情。

我決定要跟阿永結婚，以後全心全意愛他一個。

這也許是最正確的選擇，雖然多少帶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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