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燈熄燈
「如果痛苦是失去的代名詞,是否只有放低才可以不痛苦?」
房間裡漆黑一片,只有那盞微微亮著的床頭燈,照亮我眼前的電腦屏幕。
臨睡前,在床頭打開電腦寫日記,是我多年來的小習慣,每晚如是。
不過,自從五郎離開之後,我每寫一次,心也要再經歷一次絞痛的過程。
五郎,是我給家貓所改的名字。也沒甚麼特別原因,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跟牠笨拙的外貌很有反差。
五郎不喜歡太光亮的環境。只要房間變得燈火通明,那怕是我正在專心工作,五郎也會跳到床上來,用牠凌厲的眼神狠狠盯著我,然後不發一言地跳落床,像鬥氣般將我床頭那盞燈關掉,彷彿是在抱怨著我,為何偏偏要跟牠作對呢?
然而,當我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將房間內的燈光逐漸調暗時,五郎又會從某個角落處,不動聲色地走過來,狀甚不經意地踏過床頭燈的開關掣,將我本來已經逐漸變暗的氛圍,再次點亮一道微弱的光線。
跟一般的家貓無異,五郎平日總是流露著高傲的神態;但每次當我感到寂寞,快要失去動力的時候,五郎卻往往像看穿我隱藏的心事,一股勁地跳上我的睡床。
那些夜晚,五郎會變得特別癡纏,嬌嗲地依偎在我的胸前,然後悄悄鑽進我的被單內,讓我緊抱著牠入睡。
也因為有了五郎的存在,讓我寂寞時份的那些苦水,從此多了一個傾訴對象。或許,五郎根本不明白人類的語言,但從牠安靜地豎起耳朵的動靜,我知道,五郎比起任何一個人,可能還更懂得我。
無數的床頭秘密,不知道五郎可有帶往天上,繼續為我好好保存和收藏?
「是你最記得我是誰/
人類哪有這種登對/
沉默認定 懷內就是終身故居」
這晚,我又再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寂寞。房間四周的光線依舊昏暗,只是此刻再沒有五郎陪伴在旁,也沒有牠為我再點起任何光芒。
自從五郎離開以後,只要我感覺到房內有甚麼晃動,眼前總會浮現牠飄盪的身影。仍是那隻偶爾跳脫耍懶的家貓,仍是那隻喜歡對我愛理不理的五郎。
若有所思之際,旁邊的那盞床頭燈,居然又再亮起來。
我以為,這是五郎在遠方感應得到我的心靈。原來,只是一陣微風吹過,打翻了床頭燈旁邊的書冊,將那枚開關掣再次啟動。
我凝視著這盞床頭燈,望向這道打破漆黑的光線,眼眶竟不自覺的通紅起來。
在其他人面前說起五郎,我總能表現得很接受牠已離開的事實,從沒流露過份的悲傷。
然而,我知道自己的內心,其實還沒有真正復原。我多麼希望能像從前那般,在感到孤單失意的時候時,抱緊五郎然後痛哭一場,訴說我對牠是何等的掛念。
對我來說,五郎不只是寵物,更是親人。在微弱的床頭燈光映襯下,我又再忍不住哭了起來。
或許有天,當我找到另外的寄情對象,不再為這個傷口而感覺痛楚時,我就可以坦誠對自己說,已經真正放低了五郎。
我知道這天終會來到,但卻不會是捲進被單裡痛哭的今夜。
「誰人走了/勞煩誰熄燈
誰來給我開燈/
大概擔心我傷感/你未曾過問
以餘生 跟我遊走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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