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Q社工｜禁劉家棟稱前社工 前主席批「顛覆認知」 註冊局「倒模」覆業界：有疑慮自尋法律意見
文｜集誌社記者
前社工能否自稱前社工？上月中，被釘牌的劉家棟，收到社工註冊局信件，「提醒」他自稱「前社工」或犯《社工註冊條例》，有社福界人士感「顛覆個人認知」。至少四業內人士，去信註冊局，查詢如已轉行，履歷表能否寫「前社工」？有社工學術資格，「限制使用名銜」的條文是否不適用等？不同的提問，得到註冊局三頁紙「倒模」回覆，抄錄了《社工註冊條例》第 34 條「使用名銜」、第 35 條「罪行及罰則」條文，及指不再是註冊社工人士，對描述職場生涯會否抵觸條例，「可自行尋求法律意見」。看到回覆後，社會註冊局前主席梁傳孫質疑局方姿態閃縮；社總主席張志偉不滿局方將責任卸予一眾前社工；資深社工謝世傑批說法匪夷所思。
前社工不能自稱前社工 註冊局前主席：舉顛覆個人認知
前註冊社工劉家棟，在反修例運動因阻差辦公罪成，經上訴後囚八個月，去年底被社工註冊局釘牌五年。今年二月中，他在社交平台發文指，收到社工註冊局警告，禁止他以「前社工」自居。
據了解，信件分別載有劉家棟個人專頁、帖文截圖，局方指有關地方出現「前社工」、「社運案獨立社工」及「社工編號」等字眼，或會觸犯《社工註冊條例》第 34 、35 條，其後劉家棟即修改個人專頁簡介，變為「專責社運案的路人（被釘牌了，現在不是社工）」。
社總、資深社工去信 獲「倒模式」回覆
前社工能否自稱前社工，突然成為「to be or not to be」的法律難題。業界紛紛致函註冊局查詢。
曾在 2019 至 2022 年，任註冊局兩屆主席、聖芳濟各大學客席副教授梁傳孫，上月在Facebook公開去信內容指，自己在 1998 年至 2024年為註冊社工。他在 2024 年，因離開社工教育崗位，不再續期註冊，但因工作及專業交流需要，在履歷提及逾 20 年社工資歷，寫上「Registered social worker (RSW) –Hong Kong( 1998-2024) 。
他認為，這種表達方式，是事實陣述，絕無問題，但看到註冊局對劉家棟發信，警告以「前社工」作出發表，或已犯例。他說：「此事顛覆個人認知，擔心本人過往按個人常理所作的，終究還是犯法行徑，深感困擾。」
有 800 會員的社會工作者總工會，上月也發信予註冊局，要求局方解釋有關「前社工」、「退休社工」的使用準則，原因是與同業的職涯、未來發展密切相關。
謝世傑：有學術資格，是否不受「使用名銜」條文規限？
一直有跟進《社工註冊條例》修例、早前被剔除於註冊局紀律委員會名單的資深社工謝世傑，也有去信註冊局查詢，他其中一個關注點是，條例第 34 條「使用名銜」第 3 款列明，任何人若確實具有學術或專業資格，條例中第 1 款（即禁不在紀錄冊內人士使用「社工」等名銜）的條文，不得解釋為禁止該人述明其學術資格。他指劉家棟具社工學歷，且現時不少退休社工亦有引用「前社工」、「非註冊社工」等稱謂，要求註冊局提供禁止自稱「前社工」的法理依據，並希望註冊局向同工解說。
《集誌社》上月也就有關議題，詢問社工註冊局，可否解釋社工註冊條例哪一款，有指明不可以前社工自居？前社工不再續牌後，可否以「前社工」自居，是否有機會觸犯條例？
據了解，至少有五個單位，曾向註冊局查詢有關議題，問題的角度各有不同。不過，社工註冊局於上月25日，一模一樣以三頁紙「罐頭式」回覆，回應各人查詢。
社工註冊局抄錄註冊條例第 34、35 條作回覆
社工註冊局的統一回覆，先抄錄出《社工註冊條例》第 34 、35 條的條文，交代任何不是名列註冊紀錄冊人士，無權使用「註冊社會工作」、「社會工作者」、社工，或其他連同稱謂示人，否則將可能觸犯法例，違者可被罰五萬元。
註冊局續指，當知悉有人可能違反條例，有關使用名銜的規定，「一般而言會發信提醒相關人士。若情況持續，註冊局或考慮把個案轉交至執法部門跟進。」就劉家棟被「提醒」一事，註冊局指，個別個案，不予評論。
翻查資料，第 34 條列出限制使用的名銜，為「註冊社會工作者」、「registered social worker」、「R.S.W」的英文縮寫、「社會工作」、「social work」、「社會工作者」、「社工」或「social worker」，沒提及「前社工」。
履歷陳述「前社工」會否犯法？ 「可自行尋求法律意見」
謝世傑提出，條例第 34 條第 3 款列明，任何人如有該學歷或專業資格，不論是否有資格註冊，也不得禁止該人表明具備社工相關學歷或專業資格的提問，註冊局在回覆中，除了只列出了法例的原文內容，沒有再作任何補充。
至於業界關注，「前社工」只是事實陳述，為何或會犯法？業界人士可如何自處？註冊局未明確回應，僅回覆指，已不再是註冊社工的人士，在描述職場生涯，或編輯履歷「陳述事實」，而非在其業務、或其專業有關情況下作名銜使用，而對此會否抵觸條例規定有疑慮，「可自行尋求獨立法律意見。」
前主席FB發文批註冊局姿態閃縮
梁傳孫後來在 FB 上載註冊局回覆，質疑註冊局以閃縮姿態回覆，不敢正面回應疑慮，但已預料局方有此回應，不會再跟進。他說，往後亦會在有需要時，公開說明資歷，「因為我認為這是在正常社會、正常制度下的正常行徑。」
社會工作者總工會主席張志偉指，局方「無正面答到得唔得」，僅稱如有抵觸可自行諮詢法律意見。他不滿有關回覆指，即使註冊局有權不就個別個案解釋，但至少要負責向業界解釋法律涵蓋範圍，因為以常識判斷，「前社工」已表明該人非現職社工。他形容局方將責任卸予一眾前社工，「叫佢哋自己諗」。
謝世傑：註冊局說法「匪夷所思」
謝世傑也收到統一回覆，他認為局方說法「匪夷所思」，甚至隨意詮釋條例，因為冒充社工的確違法，但若該人持相關學歷，並曾經擔任社工，為何不可以「前社工」自居？
對於註冊局叫人「自行諮詢法律意見」，謝世傑認為，條例第 34 條釋義牽涉整個行業，假如雙方各執一詞，最終只可庭上解決。他指出，註冊局與單一社工資源不可相提並論，「𠵱家一個咁簡單嘅解釋，就要訴諸法例，註冊局就係翹埋雙手睇死你無錢打官司，『夠膽你就用，用我就告你』呢個係好野蠻嘅行為。」
去年因不滿政府修例而請辭的前民選成員、聖方濟各大學湯羅鳳賢社會科學院副教授林昭寰，雖未有致函註冊局，但他認為，局方未有解說，做法有失風度，「唔係一個公權力機構令人滿意嘅表現」。他認為，現時不釐清說法，感覺予人定義不清，任由業界自行揣測，或引發寒蟬效應，令社工不敢再發聲挑戰註冊局。
林昭寰又指，新社工註冊局改組半年間，已有 25 人被釘牌、涉社運案社工被重罰，以至劉家棟不能自稱「前社工」。他說，不想斷言註冊局改組後變得更差，但直言：「當初擔心（註冊局）無咗透明感，責任感，依家我擔心係越嚟越多。」
狄志遠：改組僅半年評價表現言之尚早
社福界立法會議員狄志遠則指，業界過去從未就條例第 34 條討論，自稱「前社工」是否違法，劉家棟今次成為首例，現時只是各自演繹，孰對孰錯要經法庭審理；但個人而言，同意註冊局應解釋說法才能釋疑。
針對註冊局改組後，嚴懲部分涉社運個案，甚至釘牌罰則與入獄刑期不相稱。狄志遠指，「註冊局決定係有權威，只能夠講尊重佢決定。」他認為社會事件已「過咗去」，如何判罰要視乎個人有無重犯機會，「社工都唔會刻意搞社會暴亂，畀個機會大家喺社福界繼續服務，係好有價值嘅諗法。」
註冊局半年間已註銷 25 名社工牌照，今次就條文詮釋掀起業界質疑，如今回看當初為修例背書的決定是否正確？狄志遠認為，目前評價言之尚早，至少要等一年審視整體表現，包括為業界推動持續進修等工作；他又指，當時贊成條例是希望實事求是，期望未來民選成員增加，「註冊局係專業團體，唔鼓勵佢哋用政治角度處理問題，亦都唔鼓勵業界用政治角度去睇註冊局。」
集誌社檔案｜新社工局上任八個月 DQ 25 人 已知 17 人涉社運案
註冊局回覆指，去年 7 月改組後，截至 3 月 12 日，共有 25 名社工分別被永久、有限度註銷牌照。《集誌社》統計後發現，撇除一名尚未被依例刊報的釘牌社工。 17 人涉社運案，當中兩人因國安法而被「永遠註銷」牌照、 15 名註冊社工，因違犯非法集結、反蒙面法、拒捕等罪而被「有時限」釘牌。尚未有人直接因暴動案而被註銷牌照。
「陣地社工」成員陳虹秀，暴動罪重審罪成後，註冊局主席許宗盛即開腔，指陳的續牌申請將「面對很大難度」。註冊局書面回覆指，現階段尚待法院判刑，因此未審議其申請。
15 人被註銷年期介乎半個月至五年，其中因阻差辦公判囚八個月的劉家棟，今年一月被釘牌，年期為有限罰則最高的五年；其次則為被罰四年的丘姓社工，其所涉案件則為 2019 年「 6.9 金鐘遊行」，被控非法集結、襲警兩罪，最終入獄四個月。兩名被永久釘牌的社工，是民主派47人初選案罪成被告鍾錦麟、施德來，兩人亦是新例下，最初被釘牌的註冊社工。
《集誌社》曾就不同註銷個案，查詢註冊局會考慮何種因素決定註銷年期，局方僅指不回應個別個案。許宗盛曾於去年換屆投票時公開指，「我哋睇嗰啲（註銷）個案其實唔係抽秤，睇嘅個案都係維持嗰樣嘢，喺今日角度睇嗰個社工，係咪值得做註冊社工。」
翻查資料，自 1998 年成立至去年10月改組前有記錄數字，社工註冊局處理的投訴、裁定違紀個案數字為 46宗，當中亦非全數註銷牌照。即註冊局改組後的釘牌數字，已超26年間的一半。
集誌社檔案｜新民選委員逾半為 NGO 管理層
改組前的社工註冊局由 15 名成員組成，包括八名民選、六名委任以及一名社署代表；去年七月改組後，即增至 27 名成員，其中 8 名民選委員不變，委任成員則增至 17 名，社署代表亦增一名。
改組前後，曾引發七名時任民選委員在一個月內相繼離任，最終只餘下一名民選委員、前香港眾志副主席黎汶洛，他在宣誓後留任至今年一月任期屆滿。
註冊局在去年 12 月，投票選出新一屆民選委員，最終逾 2.8 萬名註冊社工當中，只有 1,900 人投票，投票率不足 7 %，註冊局主席許宗盛曾稱「投票率同公信力，未必可以相提並論」。
翻查資料，八名民選委員當中，超過一半為非牟利機構的社工部門管理層、中層職級，包括聖雅各福群會總幹事李玉芝、明愛社會工作服務部部長李淑霞、浸信會愛群社會服務處總幹事趙漢文、香港復康會行政總裁梁佩如等人。
張志偉說，新民選委員對比過去幾屆欠缺前線、年輕社工聲音，情況猶如註冊局早年組成班底。他續指，社會政治氣氛持續改變，過去幾屆委員組成，有更多前線社工願意發聲，選舉正是反映民意、業界聲音的有效途徑，現時改組則如「開倒車」。投票率低下，他亦認為反映業界對註冊局改組看法和支持度。
集誌社檔案｜註冊局刪網站歷年通訊 稱避免公眾瀏覽過時資訊被誤導
採訪期間，記者一直翻查註冊局網站，自 1998 年成立至今、每半年一期的通訊刊物，當中除有社工投稿，也包括每屆投票人數、換屆結果、委員，以至註冊社工人數、處理違紀個案等，用作資料搜集。
不過 3 月 3 日下午，記者發現註冊局網站將歷年通訊刪走，只保留 2024 年 4 月、 10 月份通訊，網站通訊新增一項告示指，「最新消息將保留在此網頁為期 12 個月」。
註冊局翌日回覆查詢指，轄下行政事務委員會，早前重新審視網站運作，認為網站是註冊局發放資訊予公眾的重要渠道，提供的資訊必須是合時、適切及準確，「避免公眾因瀏覽已失去時效的資訊而被誤導」。因此委員會決定刪去過時資訊，往後會適時按需要檢討。註冊局又指，若傳媒或公眾希望索取過去通訊刊物，可向註冊局書面提出，屆時將「個別考慮」。
被問到如何看待註冊局刪走舊有通訊刊物解釋，林昭寰先失笑、再嘆指，「呢個我解釋唔到、唔明白。」、「我冇comment，好似時光倒流咁，資訊流通係一個好基本嘅現代社會特徵。」
他續說，不論是否為日後查閱資料提高門檻，但局方解釋無疑低估民間智慧，新班子也失去上任時稱，對社會、業界負責任的承諾，「全世界政府都會將舊資料放喺 Archive，如果你無，我覺得好荒謬。」、「其他（承諾）講嚟都無意義，睇你點講不如睇你點做！」
狄志遠則稱，「唔理解」、「唔演繹」註冊局解釋，但有關做法在政府部門較常見，如有需要相信局方願意提供。惟他同意，此舉無疑降低局方透明度，以至與業界關係，「因為註冊局唔係小圈子團體，係社福界關心、own（共有）嘅組織，大家都係選舉出嚟，每個社工都有ownership」，他認為，公開刊物本身有助加強雙方信任，對行業發展有幫助。Like my work? Don't forget to support and clap, let me know that you are with me on the road of creation. Keep this enthusiasm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