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hythm of Heaven​​​​​​

（兩年前，我做了一個特別的夢，從那時開始，落實 unschooling 的念頭就在我心底扎根，漸漸開出花朵。這篇文章是當時想要記住這個夢而寫下的。）

午夜夢迴是我最清醒的時候。

近年，我確實有許多這樣的的經驗，一些從來沒有在我的日常生活中出現過的思想和感受，會在夢醒時突然浮現腦海和心間。那些思想和感受雖說是「突然出現」，卻不是完全陌生的東西，都是跟我生活中的行動和經驗有關的，只是這些行動和經驗正在進行的那一刻，又或者我仍然在忙著過日常生活的時候，好像並未向我展示「真相」（還是我太遲鈍聽不見看不到？），並沒有產生像午夜夢迴時那樣向我展現的思想和感受，只有在那些夢醒時分，它們才帶來一種當頭棒喝或頓時醒悟的經驗，每每叫我感到或慚愧或卑微，卻同時在慚愧與卑微中感到盼望近在咫尺——這就是我說「最清醒」的意思。

某天晚上卻有點特別，我不是在夢醒的時候獲得這樣的經驗，而是在夢中。這個夢對我來說很特別，當我從這個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我知道夢如鏡花水月，第二天早上我就會把它完全忘記，於是我馬上跟自己說：「我一定要記住這個夢，我不可以忘記它！」然後我馬上把這夢回想了一次，然後又睡著了。當晚，我總共醒了三次，每次我都是這樣跟自己說，然後把夢回想一次。

在那個夢中，我正在讀一本繪本，好像是自己讀，又好像是唸給兒子聽，當時已經翻到中間的部分，那一頁的圖畫是一個像我兒子模樣的孩子在做一件事，現在已想不起是什麼事，大概是看書、畫畫或者玩耍之類的日常活動，書頁上有一行英文字，我在夢中讀出這一行字，我現在已無法想起原來的英文句子，我從來不會用英文來思考，那樣的句子肯定不是我自己構想出來的，但句子的意思我記得清清楚楚：

 「此刻正在做這件事的你，是正在預備成為那刻做那件事的你。」

然後夢中的我翻到下一頁，見到「那刻做那件事」的孩子，他長大了一點，正在做另一件日常活動。就在這一頁，也有一行英文字，意思是：

「那刻正在做那件事的你，是正在預備成為將來某一刻做另一件事的你。」

然後夢中的我又翻了一頁，看到孩子又長大了一點，正在做另一件事。

如此類推，夢中的我不斷翻頁，看到不斷長大和做著不同事情的孩子，每一頁的「那一刻」都是在「預備」下一頁所展示的「某一刻」。夢中的我好像發現一件全新的事物那樣，既驚訝又感動，心想：啊，生命，沒有一刻（任何平凡、微小、看來並不可觀的一刻）是「無用」或「浪費」的，為什麼我要「擔心」呢？。

接著，我翻到了繪本的最後一頁，畫風突然有點不同了，色彩柔和，有點像童話故事，一個金頭髮、仙子形象的小女孩手持一株植物，是一朵很大的花，花瓣像針的形狀，然後這幅圖畫好像忽然變成動畫，不知道是一陣風吹來還是小女孩吹出的氣息讓這株植物上針形的花瓣脫離花莖，向上升起，輕飄飄的，隨風飄揚，而且越來越多，這小小的一株植物，那些針形花瓣卻好像有數之不盡那麼多，飄滿整個對開的頁面，甚至從書中飄出來，好像3D電影，小女孩笑著仰望飄揚的花瓣，然後，我留意到她手上那株植物枯萎了，但它的針形花瓣不斷飄揚，並且在落地之處開出新的花朵。我的驚訝與感動持續增加，心想：這是耶穌說的「喪失生命才得著生命」，哦，生命是用來「喪失」的，弔詭地，喪失的才是生命。

就在這時，我聽見，是的，清清楚楚地聽見一個聲音，而且在聽見的同時也看見那一句以英文書寫的、印在這繪本的最後一個句子，句子隨著那些花瓣飄動（不知道是因為句子很短，還是因為這是繪本和夢的重點和總結，這句我完整地記住了原文），這聲音讀出這句子：

「This is the rhythm of heaven.」

夢中的我馬上意會到無論前面那些圖畫所說的「此刻正在做這件事的你，是正在預備成為那刻做那件事的你」，以及以送出針形花瓣來用盡它的生命的花朵，這兩個看來沒什麼關連的圖像，其實都在告訴我什麼是”the rhythm of heaven”。

早上醒來，當我重新回想這個夢（慶幸自己半夜醒來時有竭力記住它），感覺這當中有非常寶貴的東西，卻無法具體述說，只能不斷回想和感受。當我​​​​​​這樣把夢寫下來時，夢本身雖然有如鏡花水月般不再鮮明，好像是很遙遠的記憶，”The rhythm of heaven”卻真實地存在於生活中，天國的節奏/韻律，定義了「浪費」和「喪失」的意思，讓人看見什麼是生命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