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島渚《俘虜》影評：撕心裂肺一吻，綻放東西文化碰撞之美

撰文：Hazy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某種邪靈嗎？」

這句話是世野井上尉，面對瀟灑的英國軍官傑克挑釁時所說，也是筆者看完這部《俘虜》後，對它的第一直覺。

是何種魔力，能讓一部敘事相對簡單且不盡流暢的電影，激起觀眾心中無比的波瀾？

《俘虜》的故事設定在二戰時日軍駐紮於印尼的英軍俘虜營，透過英日軍相處的過程，突顯兩方文化價值與思維的衝突、掙扎及無奈，並刻畫懷抱傳統日本思想的世野井上尉（坂本龍一飾），與獨特、灑脫不羈的英國軍官傑克上尉（大衛鮑伊飾）之間，隱晦又難以壓抑的情感。表面看似是描述同性間曖昧的情愫，但電影中更多想傳達的，是背後那些隱形的人性內心拉扯，異國文化價值碰撞下的火花，和戰爭帶來的犧牲與殘酷。

東西方價值衝突之美

電影毫無保留地呈現英國、日本文化思想上的迥異，那赤裸的衝突，是一種美。英軍與日軍看待「死亡」觀念相差甚遠，《俘虜》中透過角色的話語、互動，刻畫出人們對國族精神的態度，就如以下日本軍官原（北野武 飾），與英軍俘虜勞倫斯（湯姆康提 飾）的對話：

Sgt. Gengo Hara（原） : Lawrence, why are you still alive? I'd admire you more if you killed yourself. How can a fine officer like you stand such shame?

Col. John Lawrence（勞倫斯） : We don't consider it shameful. Being taken prisoner is a matter of chance. Of course, we don't enjoy being prisoners. We want to escape. We want to go on fighting you.

Sgt. Gengo Hara : Don't lie. Those are just excuses.

Col. John Lawrence : It's true! We want to win the war! For us, this camp isn't the end. We won't kill ourselves. That's cowardly.

Sgt. Gengo Hara : You're just scared of dying! I'm not!

由此可明顯看出，「活著」對日軍來說是是種恥辱、膽怯的表現，對英軍而言，卻是一種表示自己願意肩負責任的勇敢行為，他們不計一切的活下去，是為了替家國雪恥，繼續奮力拚搏。這般思想上的衝撞，除了呈現異國文化的對比之美，更突顯出導演大島渚對日本軍國主義和侵略野心的深惡痛絕。

畫面之美

《俘虜》中有多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影格，如最經典的「戰場之吻」，為傑克在世野井臉上，以慢速停格，給上深深一吻。筆者認為此吻為憐憫居多，而非全然的同性之愛；這一吻是為了鼓勵世野井正視自己的壓抑與膽怯，引爆他深埋心底的情感，在當下也意味著一種對於「和平」的渴望，及對戰爭的抗議。

另一個動人的畫面，則是傑克被活埋後，世野井悄悄在深夜來到刑場，割下一綹傑克的頭髮留在身上，甚至交代他人死後要將這撮頭髮放置日本神社供奉，著實令人感動。

音樂置入之美

剖析《俘虜》的美，配樂絕功不可沒。坂本龍一的神作曲《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讓空白的片段和單調的敘事立即蒙上一股神祕、異國之感。當傑克要走上前，給世野井戰場上的驚世一吻時，若沒有音樂的配合及鋪陳，會讓畫面顯得空白且尷尬。坂本龍一曾在訪談中提到，他為了因應電影中特殊的時空背景設定，特別選用甘美朗音樂進行創作，打造出一種對日本、英國人皆產生陌生、異地感的曲調，成功撐起整部電影的立體感，更延伸了「電影」本身的影響力，讓更多人透過《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認識這部電影，或是透過這首音樂，把觀影的情緒體驗帶出螢幕，永遠典藏在記憶中。

俘虜，被俘究竟的是人，是情，還是民族意識？答案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