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在WH的經歷並不存在,這是我的非非虛構寫作和虛構的悼念

張泰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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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大家就當這是一個故事,裡面的人名我都隱去了,因為大概沒有這樣一個人。有好朋友告訴我,有小人說我寫篇文是有人指使,會對當事人不利,我怕傷害到當事人,因為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而且他\她也本不存在),所以我這篇非非虛構寫作沒有人名。我寫這篇文是為了本不存在的悼念,悼念是要講真話,可我卻只能非非虛構的講空話,悼念還不如用來賣保險。

正文:

2020年初的很多日子,是我們很難忘懷的,就像2019年中、年末的很多日子一樣。一月初我在BJ,家母抱恙入院開刀、太太也接著做了個小手術,整整一個月時間我幾乎都在和醫院打交道。去年12月底,我的記者群組已經開始瘋傳WH的”SARS“,雖然忐忑,能做的也只是多買些口罩,囑咐家中出入醫院的都要戴上口罩。猶記得1月20日的新聞聯播,我、太太以及一個病房的病友一起看了當天延長的新聞聯播,隔壁床的年輕人抱怨著裡面的廢話,但我知道,領導”終於“說話了,疫情必然嚴重了。”明天必須出院,不能等了“,我對太太說。

於是,家裡兩位婦女就過上了”養病“生活。父親上午給母親和我太太做鴿子湯,我下午給母親和太太做港式豬肺湯。家父因我曾就職F,至今一直保持著看F的喜歡,即便我一次次的告訴他,我已經換了幾間公司了,F也不再是一個俱備充分公信力的媒體,可不看F,只剩下CCTV了。

23日,WH封城,一早起床客廳的電視就開著F台。我便看到了A爺的電話連線。這是講求報導速度的F台的專長,任何突發大事,必定要找到當地人士進行電話或視像連線。A爺雖然回到WH發展,但是在F台有著多年記者、編輯經驗的他,是個當然且不二的選擇。而總是滿懷新聞熱情的他,一定義不容辭。

A爺,舊同學舊同事都這麼叫他,也許源自他的老實、沉穩、可靠而寡言。我和他在F台的晨早節目有著半年的同事經歷,晨早節目的編輯早上要4、5點起床,是F台最辛苦的位置之一,非常人所能堅持的。A爺一做就是幾年時光。

”A爺沒有口罩裝備什麼的,安全嗎?“母親問道,我說應該只是權宜之計,最多打個電話應付一下,正式記者很快就到。結果,接連幾天又看到A爺戴著普通口罩出入藥房、關卡、醫療中心等公共地方,我隱約有些擔心。

見到正式的F台記者抵達WH,已經是1月25號晚了,也就是大年初一。

再說一個時間,如今音訊全無的陳秋實是1月24號,大年三十晚上,抵達WH。

不久,傳來A爺全家中招的消息,他以F特約記者的身份在網絡上尋找救援,他的父親因為開車帶他出去採訪,不幸確診,需要床位。當其時整個媒體圈都在幫忙。我問了很多前線志願者,非常難。所幸他的父親還是成功入院了。

當時我一直在等一個問題的答案,作為特約記者雇主的F台,到底管不管A爺一家?之所以有這麼一問,是因為F衛視曾經有著非常憐惜員工的好名聲:當年在英國旅遊受重傷的主播L得到了中國領導級別的治療最終被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當年另一名主播L在家突發腦溢血,F老闆也誓言傾全公司之力救人,那麼A爺呢,雖然名為特約記者,這間香港公司有沒有和他簽好合同呢?那麼他又有沒有保險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去年我在協助一間外媒做fixer,而汽油彈在我腳邊炸開的時候,我是沒有的。

後來聽說F公司出了一份通告,”一是考慮到其父母治療雖有政府抗疫救治的免費政策,但病癒休養也將產生必要的支出;二是考慮到在抗疫戰鬥此極為特殊時期和A爺家中的特殊情況,特決定由公司一次性給予爺五萬元人民幣支援,以幫助其渡過難關!“我聽聞公司有在努力補救,在WH尋找醫療機構,我也注意到的就是”一次性“三個字。

A爺的父親去世了,沒有像L和L主播那樣能夠被救回來。是啊,一次性的做了特約記者,一次性的離別,這些都是一次性的,命都是一次性的。

康復期的家母當時聽說A爺全家中招,難受的整晚睡不著覺。怕影響她康復,A爺父親去世的消息我本想瞞瞞她,她天天刷微博,總是瞞不住的,我就趕緊打電話安慰,她只是嘆氣。後來某報給做了A爺的訪問,F網只是轉發,我關於A爺的消息,沒有來自F系媒體的,不像當年的主播L和L。

我東拼西湊了些話語給A爺,他說”太難了“。我沒法答對,因為不在WH的我,縱然是天天看著微博上的痛苦聲音,也是無法說出”我懂、我理解“這樣的話。

A爺說很想念當年我在大學給他冲的一杯咖啡,那時候我不懂咖啡,也不懂人生,以後我會好好再給他冲一杯。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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