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度量

易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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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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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殺了一隻蜘蛛。

英國的生活跟香港的大有不同,對待和處理其他生物是其一;屠殺倉鼠這種事若然發生在英國,斷然會是全國性的政治災難。不說那麼大型的,單是你家屋頂有白鴿築巢,作為業主的你也沒有拆巢趕鳥的權利。

簡單來說,你必須學會善待其他生物。

家裡長期有蜘蛛,就是那種腿像線那麼幼卻長、俗稱 Daddy Long Legs 的品種。只要你願意看,幾乎每個角落都會看見牠們的踪影;就是,殺不盡的。家人們還是會因為牠們而驚叫,我卻已習慣牠們的存在;沒什麼特別的話,我連下狠手也懶。反正,絕大多數的時間,牠們對我的生活根本沒有影響;灰塵積聚超快的屋裡,蜘蛛網根本不算是一回事。

打開門,走進飯廳,臉上便纏上了一整個蜘蛛網。抬頭一看,當事蜘蛛就在伸手可及之處。沒幾秒,我便狠狠殺之。

是的。完全是氣在心頭而動的殺機。可以因此而被打入地獄的行為。

記得當初家裡後花園有老鼠,我立即找專家來打價滅鼠。專家最初並不想要放毒藥,原因一大堆,然後提及有些愛動物的人會要求趕走老鼠,但不能殺死牠們。頭頂一堆問號,我說,老鼠繁殖那麼快,又會傳播病毒,怎能不趕盡殺絕?專家只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早些天聽了橙汁的舊影片,是她與家裡突然出現的老鼠對話的音頻;她竟然可以如此鎮定,還問老鼠要不要吃點什麼。你能理解我臉上的驚訝嗎?

然後,看到了一些關於動物實驗的故事。其中一個是這樣的:實驗需要研究員把動物弄病,然後把牠們治好。可治好了以後,研究員就得把動物殺死。這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最痛的在於,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動物已與研究員建立關係和信任,因而在研究員把牠們從籠子裡拿出來屠殺時,牠們都不會反抗,還會蹭這『朋友』的手。

單憑這故事,便能明白愛護動人士的心情。動物大抵遵循天性生活,牠們做的任何事都似乎沒有該被道德批判的地方;屢屢做出道德敗壞之事的,始終是人類。

但是,不殺生難道就是對的?

殘殺動物固然是殘忍的;從受害動物的角度看去,被殺是不公平的。可是,細想之下,這是謬論。因為,這說法其實是擬人的;也就是以人的觀點和角度,加諸人的道德架構去評論,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動物被殺之時大概確有情緒,才會有逃走等等的反應;可在牠們賴以生存的世界裡,弱肉強食是法則,公平與否是不存在的概念,殘忍也是必然。

人禽之辨在這裡極其明顯。

人類是否神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確實有很多其他生物沒有的能力;而這些能力賦予我們控制甚至統治其他生物的可能,亦令我們的進化比其他物種來得快。所以我們能建構文明,能發展科研,能改變世界。

這些改變之中有很多的犧牲;這是無可厚非的。重點是,這些犧牲可有價值;就像人要死於非命,也得找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假使一頭牛被宰來吃了,喂飽了很多人,牠的死是有價值的;但牠的肉若是被浪費了,例如在自助餐廳的桌上被忽略至廢棄,牠的死便毫無價值。

若你養一條狗,給牠家的溫暖,待牠如寵物,卻最終宰了牠來吃,牠的肉身或許還是死得有價值,但靈魂卻是被虐的,被殘忍處置的,價值被錯置的。

我們以人類建構的道德標準來䚘量事情的對錯有時候是無意義的;因為,殘忍不存在度量。殘忍就是殘忍,沒有這個比那個殘忍些的概念;殘忍本身是個帶濾鏡的形容,對客觀判斷沒有幫助。那就像人們覺得動物實驗殘忍,必須禁止,又或是覺得動物也有生命被吃很可憐而提倡吃素,都是站不住腳的。

對世界負責,不是以自己建構出來的偏頗概念去决定行事,而是在運用自己的優勢,推動世界發展的同時,不忘遵循大自然的法則。吃喝是為了裹腹存活,不為貪婪,不為意氣風發;動物試驗是為了發展科研,不為水論文,不為不想投身社會而勉強讀研而逼著做實驗,不為稍稍漂亮一點而研製美容物品。

對錯很難判斷;聽從天道是為王道。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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