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歲的好奇心女孩,剛以一百零七歲之齡辭世
近日得悉日本首位女攝影師、攝影記者笹本恒子(Sasamoto Tsuneko)八月中去世。本年初讀其自傳時還一算,她到今年九月,就滿一百零八歲。
我相信她對生命沒有後悔,感覺充實的離開。
在圖書館偶然看到她的自傳《97歲的好奇心女孩》,怎麼有人跟我的心態一樣?書面照片的她,一臉童稚笑容,而且洋溢有朝氣的盼望,立即借閱。
人生,總會有迷茫時期,尤其做記者,尤其在香港做記者,尤其近年在香港做記者。想好好做記者的,都是燃燒自己的理想,混日子、交差、混混噩噩的,我見過,另計。躬下自省,推動自己發掘一個又一個故事的是好奇心,即使在人生轉折,好奇心不止,前輩笹本恒子的推動力同是好奇心,我內心不禁暗喜:吾道不孤。
笹本恒子生於一九一四年,畫家、小說家和新聞記者是她少年時代夢想的工作。熱愛日本畫的父親讓她學畫,惟以嫁不出和不能填飽肚子為由,反對她以畫家為職業。她聽從老師的意見,上高等專業學校,但無法投入,擅自輟學,在那年代,多麼大逆不道,可見她的叛逆個性。
因租下她家房子的租客(是個新聞記者)鼓勵,從沒拿過相機的笹本恒子,接受了報道攝影師的工作,「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不見得就做不來」,一九四零年進入攝影協會財團法人,成為日本第一位女性報道攝影師。
此前關於此書的大量文章,都介紹笹本恒子為日本第一個女性新聞攝師記者,但我看此書,她寫攝影協會最初的任務包括宣傳戰:「…由內閣情報部和各機關(陸軍、海軍、外務、鐵道、工商)合力出資成立的志願組織」,邀請她加入的林謙一,被派到中國大陸當報道記者時,發覺日本的宣傳戰遠遠落後其他國家,回日本後遂設立攝影協會,將相片傳送到外國,是日本第一個相片代理機構。
因為太投入工作,笹本恒子離婚;因社會經濟環境變遷,她要用少年時代學懂的縫紉謀生,跟著是花道,幸好兩者皆是她有興趣的事物,也能發揮長處。然而,對攝影的牽掛揮之不去。
一九八四年,第二任丈夫病逝,她獲一個遠房親戚穿針引線,為昭和三十年代拍下的戰後時期舉行作品展,在七十一歲之齡,重回攝影世界。
「這是許多同年齡的人們退休的年紀,而我卻重新開始。」
自此,她絕口不提自己的年齡,直至二零一零年她的真實年齡在攝影展曝光,公眾因而哄動。
我想做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到年紀的問題。就算有人問起我的年紀,我也總是回答他們『我沒有年紀』。
「不管是心情或身體,只要一懈怠,要重新來過就很不容易了,尤其年紀愈大愈是如此。」
笹本恒子不是像表面愉快無憂。
辛勞不顯露於臉上才是聰明之舉吧? 就算我露出悲愴的表情,除了母親之外,也不會有人擁抱我。所以,就算暗地裡躲著落淚,表面上還是得讓自己表現出開朗愉快的一面。
有好幾次,當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四周的人都會為我開啟一條道路來。我深信,我的人緣運氣之所以這麼好,一定是因為我一直都保持開朗的心情之故。我覺得,不管是人緣或者是運氣,一定都會聚集到明亮的地方吧?
這是有經歷的智慧,我要好好記著。「除了母親,不會有人擁抱我。」笹本恒子朝氣勃勃笑容下,是對冷酷現實的洞察,很多人都有同感。
大部份評論焦點是她不理會年紀,投入工作,但我覺得她對儀容、戀愛的分享也應受注意。早上九時前,她打上粉底,畫上眉毛,塗上口紅。如果臉色欠佳,會稍微打上腮紅。「雖然獨居,但是萬一突然有人上門的話,蓬頭垢面總不太好看吧?」噢,我若非外出,就會懶管,真邋遢。
她年輕時已愛塗香水,會擦在衣服上,如果使用古龍水,她會稍微打開衣服,噴一些在衣服裡面,味道不會太招搖。
年華老去,亦不失美豔。萬物與花綻放與凋零俱可貴。~~日本藝術院會員齋藤史唱的歌
「人過了九十歲就不能談戀愛了嗎?我個人認為,只要不造成任何人的困擾,那也未嘗不可。而且可能會讓皺紋少一條呢。」
她在書中含蓄道出仍在戀愛。我喜歡她沒用上「黃昏戀」的老套窠臼。既然忘了年齡,就沒有什麼黃昏不黃昏,何況戀愛使人年輕。
她吃晚餐時,一定會喝上一杯葡萄酒,代替主食。看訪問片,杯酒的份量還是頗大的。若這樣子能保持像她那樣佻皮活潑,今晚,我也要來一杯,好奇心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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