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打工日记，从坟头蹦迪到蹭p!nk的演唱会

上一次打工已经是九个月前了，为vintage公司贩售古着，此后便把时间留给毕业和学德语，我不短的德国学习经历是羞于言说的七月初拿到了diploma后，我想用打最后一次日结工的方式为学生生涯画上一个句点，便重新下载了zenjob软件（此处应该要广告费）。找日结工我已经有了经验，如果是快消服装店，同样的工资断然不能选择周五、周六和周一，周五、周六是购物高峰，周一则要收拾周末的烂摊子，工作量也巨大。同样是在zara工作，我在不伦瑞克的周六工作要比同学在汉诺威的工作轻松许多，毕竟后者是州府，常有周边村庄或小城的居民在周末来省城赶集。Hermes快递公司常年需要劳工，他们也自知这是份苦差，工资会比13欧每小时的最低时薪来得高一些（夜班依法需要增加25%），广告词也会尝试着把辛劳化解幽默，例如，“做完工作后，您就不必健身了” “您如果是夜猫子，这份工作就再适合不过了”“您如果是晨起的鸟儿，这份工作很适合您“，毕竟运输是24小时不能停止的。

我在不多的工作中选择了星期四下午verkauf Merchandise营业员的工作，临着签署合同时，我泛起了低估，公司只说找销售商品，但是却不说明经营范围，他们究竟卖的是什么商品呢？出于好奇心，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IVG GmbH”,于是找到了这家位于多特蒙德的商业公司。经营范围:

Auftraggeber Agentur, Erdbestattung, Trauerfall (客户代理, 殡葬, 丧葬)

Dokumentation, Konzepte, Urne (文件，概念，骨灰盒)

Bestattungsvorsorge, Projektmanagement (葬礼安排, 项目管理)

Todesbescheinigung (死亡证明)

我只觉得一阵脊背发凉，速速退出软件，打工的念头转瞬消失。

网页截屏

过了一天，电子邮件提醒去签名，我又犹豫了起来：倒是从没看过德国的葬礼，也许可以猎个奇？但是为什么这份工作会有周四和周五两天的工作量呢，而且还是11:00-20:00， 13:00-22:00， 15：00-24:00，17:00-03:00四班倒的轮岗呢？莫非德国人也兴坟头蹦迪，要敲锣打鼓到天明？那就让我克服恐惧大胆尝试一次吧？！

等到签完字之后，我才看到了工作的完整内容，原来是要为concert提供销售服务，我直觉想到了夏天的音乐节，恐怕又是一份卖啤酒的辛苦活儿了。于是上班前一天，我特意炒了一份蛋炒饭，配上一份猪排，另外带个snack box，准备一些小番茄和苹果切片，再带上一份量的蛋白粉，买1.5升的水坐着火车摇摆去汉诺威。

11:00准时到达目的地汉诺威96足球场，入口处坐着十多个人，询问是否是一起打工的同事，他们回答说自己是歌迷，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有些凌晨坐火车到达便在这里守候。看来这个concert不是青年音乐节，而是一场演唱会了，究竟是多大牌的明星呢？我继而走向保安，他听说我是做Merchandise，指着路边的白色移动建筑，告诉我那才是我该等待的地点，屋子边上的那几个人应该便是我的同事。我走过去搭话，果真都是zenjob的学生工，时间已经超过11:00，但是丝毫不见雇主的身影。我好奇到底是多大的腕儿，得做什么样的销售，一个在前一天已经工作过一回的男生摆出一副老员工模样，回答说：我们得为一个叫p!nk的女歌手卖周边，看起来很有名气。他一边说，一边指向移动建筑上迎风招摇的广告牌，上面赫然印着p!nk的照片。

What?从坟头蹦迪到我欣赏的歌手的演唱会？这个福利也太大了吧！！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来也巧，我来上班特意穿了背带裤，好在各个口袋里塞东西，但是其他的同事却都穿着黑衣、黑裤、黑鞋子。我紧张地试探：难道黑衣服是今天的dressing code吗？大家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穿着，不禁大笑：我们只是恰好穿着相同颜色罢了。“老员工”男生提醒我，一会儿我们要贩售p!nk的T恤，还要当作工作服穿在身上。这是一份非常chill、清闲的工作，只忙两小时，你们会喜欢的。等了十多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雇主迟迟未来，询问是不是zenjob、来和我们集合的学生工却越来越多。我抓着机会练德语聊到了口乏，索性倚在树边翻出单词书，有的同事打开便当和吃起了午餐……两个挎着超市购物袋、流浪汉模样的人也“相中”了我们的宝地，一人拣出一个移动建筑旁的纸箱子，我正想着他们也许打算拿着这个去卖钱，结果女人直接蜷缩在了里头晒日光浴，男人也窝着抽起了烟。心中不禁感叹流浪汉凄凉的生活。

又过了半小时，一辆中型运输车驶到移动建筑前，两个“流浪汉”旋即起身，对我们发号施令：开工了，我们得先卸货，把车里的纸箱子都搬下来。我原想佯工，取下一个不到5公斤的纸箱子后，工作已经被同事们做完了。原来“流浪汉”不是流浪汉，而是我们的小老板，同事们也被兵分四路，一大队人马被派到了后门和场内的其他销售点。

我以为做苦力的时间终于到了，小老板却让我们继续在外头等着，他们在里头拆箱子，整理T恤。女的见我们实在无聊，就交给我们4张海报条幅，8个人三下五除二分工把它们挂在扶手上后，又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等待。三个半小时的工时已经过去了，早有一些歌迷提前站在了店铺门前打听何时营业，小老板一一拒绝，说：我们大约15:30才能够正式开业，请你们耐心等待。随后女的问我们：按照劳动法，你们有30分钟可以休息，既然你们现在无所事事，不如现在就Pause吧？

同事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Anyway，反正前四小时4*13.2欧的工资已经到手了。我打开便当盒大快朵颐，两个用德语交流了老半天的男生发现彼此都是突尼斯人后迅速切换了语言，结伴去超市买午餐，也有几个男生一块儿到树边抽烟。我老实，30分钟一到准时回到店铺，突尼斯人去了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小老板并不在意，男的从购物袋里掏出一本填字游戏书，女的压扁纸箱挡住桌子，索性钻到桌子底下平躺打盹去。

15:30，小老板宣布开工。大家套上印有p!nk肖像的黑色T恤，人手被派发到一台掌上收银机，简单地交代了使用方法后，我们正式营业了。粉丝们早已等候多时，迅速排起了队，T恤40/50欧一件，卫衣70欧，购物袋30欧，徽章30欧4枚，价格不菲，但是粉丝的购买力无限。我长着一张亚洲脸，一直没什么人来攀谈，只好踱来踱去打发时间，直到一位女士迎面走来，询问我会不会说英语，这是她唯一会的语言，我欣然和她对话。她一口气挑了两件T恤，两件卫衣，共计240欧元，还想让我把印有p!nk照片的横幅预留给她，她想在看完演唱会时带走。在那之后，找我买衣服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到半小时便下起了暴雨，人群立即四散开去，纷纷躲到树下避雨。工作再次陷入停滞，直到大胡子男送来了一打雨衣，我们才恢复营业。时晴时雨，一连下了数场。一落雨便降温，我们的工作服从T恤换到卫衣，穿少了的顾客纷纷前来买卫衣，还想向我们买身上的雨衣。我为难地摇摇头，转念想到了商机，以后要在足球场前摆摊卖雨衣，5欧一件一次性雨衣，无论演唱会还是球赛，保证挣得盆满钵满。

15:30，小老板宣布开工。大家套上印有p!nk肖像的黑色T恤，人手被派发到一台掌上收银机，简单地交代了使用方法后，我们正式营业了。粉丝们早已等候多时，迅速排起了队，T恤40/50欧一件，卫衣70欧，购物袋30欧，徽章30欧4枚，价格不菲，但是粉丝的购买力无限。我长着一张亚洲脸，一直没什么人来攀谈，只好踱来踱去打发时间，直到一位女士迎面走来，询问我会不会说英语，这是她唯一会的语言，我欣然和她对话。她一口气挑了两件T恤，两件卫衣，共计240欧元，还想让我把印有p!nk照片的横幅预留给她，她想在看完演唱会时带走。在那之后，找我买衣服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到半小时便下起了暴雨，人群立即四散开去，纷纷躲到树下避雨。工作再次陷入停滞，直到大胡子男送来了一打雨衣，我们才恢复营业。时晴时雨，一连下了数场。一落雨便降温，我们的工作服从T恤换到卫衣，穿少了的顾客纷纷前来买卫衣，还想向我们买身上的雨衣。我为难地摇摇头，转念想到了商机，以后要在足球场前摆摊卖雨衣，5欧一件一次性雨衣，无论演唱会还是球赛，保证挣得盆满钵满。

P!nk果真是个性格鲜明的女性，43岁不再年轻，但是演唱会却能从北美开到欧洲，影响到两三代人。不少人特意染了粉红头发，或者穿着粉色的衣服和鞋子，来表达对歌手的支持。顾客中有白胡子的老爹和一起看演唱会的青年儿子/孙子，有身材健美、挎着名包、印着小logo城市中产模样的男女，也有身材肥胖、tatoo从脖子眼神到手脚、打着唇钉、鼻环、酒窝钉的中低收入人群。身材好的有钱人大手一挥，向我下了最高340欧的单子；身材肥胖的人在仅有XXL号的衣服中几番犹豫后，往往只买一件T恤便满意地离开了。原来身材也是阶层的象征，但是演唱会却打破了区隔，尽管在场内还会用价格将穷人和富人生硬地分布到不同的空间。一个火辣、只穿几小片布料的女生扭动着腰肢，来询问是否可以领取一份纪念品，原来她预定了VIP包厢，有一份贵宾级的礼物。

两个小时里，伴随着提前到场的乐队的演绎，我跟着音乐哼着p!nk的歌。顾客络绎不绝，如果这是一位青年歌手，来听演唱会的人大多只局限于贫穷骨感的年轻人，必然不会如此阔绰地消费周边产品。但对于40多岁的中产而言，p!nk成名20年恰好贯穿了他们生活日渐改善的全部经历，于是他们大方消费，算是对自己青年时代的嘉奖。同事们也震惊，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几乎“未有耳闻”的43岁老阿姨能让歌迷如此疯狂，他们不解地向我打听p!nk是个怎样的歌手，果然暴露了代沟。但其实我第一次听到她的歌也是2014年的事儿了。

20:00整，Feierabend。销售额从17:32的12730欧元飞涨到19:40的38495欧元，卖了25000多欧，前一天的单日销售额是6万多欧元，六月单月销售额是36.58万欧元。粉丝经济果然是一笔好买卖，但想必收入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支付到版权、肖像权、运输、人力成本，想要靠卖周边发家致富的前提是首先变成一个名人...

虽然是一份chill的工作，但毕竟也站了8小时，穿着短背带裤经历风吹雨打的双腿已经疲乏。小老板叮嘱我们把手环取下，又悄悄告诉我们也可以继续戴着假装是贩卖饮品的工作人员混入场内，千万不要提到那是他说的。突尼斯人兴奋极了，虽然不认识这位歌手，但是想去见识见识演唱会的场面，更何况那是免费的。我也很想去，甚至想听到凌晨一点再离开，可是我的腿实在太累了，还得赶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回哥廷根，便只好作罢。

后记：德国打工的地方很多，本地的餐饮业，服装店都有申请40小时520欧元，或者80小时960欧元包社保的Werkstudent可做。网站上的日结工也遵守规则，只要不畏惧语言，都能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我这样野生瞎学德语的人也能做到，虽然打工如此漫不经心，一月至多做一次日结。中餐厅往往是黑工，前几天华人圈有人举报本地餐厅居然均价是6欧元每小时（法定最低13欧每小时），夜班也没有补贴，还让人无上限工作，是有可能被遣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