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白色背景中的白色之人 恐怖下的平凡多數—《白色畫像》

白色畫像，是底色為白，抑或畫像為白？

白色本來乾淨，但在政治術語成了國家壓制或反共整肅的代表色，相對熱血犧牲成紅、鋌而走險為黑，顏色交互成像，但若被繪者沒有明顯顏色，亦未蒙受大難。只是白茫茫底色裡知覺有限、作為有限，平庸活過一生的人，如何能夠畫出他／她？更苛刻的問法是：這樣的他／她，有必要畫嗎？

轉型正義相關作品，在近年來可說是大鳴大放，不論是二二八、白色恐怖，許多作品藉由呈現受難者的悲慘經歷，在在地揭露了當時威權政府的蠻橫，及至今仍尚未痊癒的社會傷疤。然而，在這一切的論述中，有一群人似乎註定要缺席，他們並沒有受到迫害的印記，也不是加害者方，在這段時期他們所做的，就只是平凡地生活，努力在社會中佔有一席之地。但他們的故事就不值得被看見嗎？或者說，他們真的沒有受到傷害嗎？

以「白色恐怖」下的平凡（空白）人物為主角，作家賴香吟的作品《白色畫像》，所說的正是這一群，在戒嚴時期謹守本分，活過大半輩子的人們。一個師範體系出身的教員、一名家務幫傭，以及長期旅居國外的知識份子，三個平凡的名字，三段不同卻同樣與政治迫害無關的平凡人生，他們的經歷相對於其他受難者而言或許不值得一提，但卻寫實地說明了在那個時代的氛圍下，整個台灣世代或許都成了白色恐怖下的玩物。

平凡人物的白色恐怖生活

如同三位主角的人生，賴香吟描寫他們時使用的文字，在一開始同樣也會讓讀者覺得平平淡淡、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但就如同泡茶一般，這些文字會隨著閱讀的篇幅拉長，逐漸「入味」，到最後往往變得濃烈無比。包含本省人的差別待遇、白色恐怖時期所進行對知識份子的掃蕩，以及美麗島事件、林（義雄）宅血案等，這些過去經常被提及的重大事件，因為作者刻意地使用了比較有距離的寫法，讓它們彷彿不是同一塊土地發生的事。

但同時，如同漣漪一般，這些感覺遠在天邊的事件，卻往往會以不同的方式，影響著書中看似與世無爭的主角們；此外，作者似乎非常精於善用文字的後座力，尤其有時僅是短短的一兩段話，卻能夠讓讀者感受到背後盡在不言中的震撼感。

生在這個時代裡的，都是不幸的一群，尤其是青年的一代，但怨恨誰？上帝？環境？都是無濟於事的，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既生於這不幸的時代，就必須挺起胸來承受時代所賦予的艱鉅考驗，你能退縮，你能躲避而被人恥笑嗎？不，不，就是你想退縮，你想逃避，也是不行的。

沒有傷口的創傷 白色恐怖下的沈默多數

老實說，原本對於《白色畫像》並沒有太大的期待，尤其剛好讀了另一本也是近期出的、關於白色恐怖，卻覺得索然無味的作品；然而，作者繞過了直述呈現白色恐怖的慘忍，以小人物烘托的做法，甚至是後記中說明「白色畫像」背後的含義，都給予了讀者另一個去探討這個時代的角度。或許可以說，所謂「白色畫像」，其實是那個世代大部分人的群像，它或許並不是那麼起眼，卻絕對不應該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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