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評書｜吳爾芙說：病中只能讀詩

入秋以來斷斷續續地生病，感覺「橫著」的時間遠遠超過「豎著」的。一個多月不能運動，無心寫文、無心讀書，連呼吸都困難的日子，真是折磨人的心志。

可是，書，好似我的氧氣，怎能不看？病中還是追了兩本，有意外的驚喜，不過病勢漸猛，還真拿不動書了，更無法在晚上看電子書了。拖著病體，大口喘著氣，每天看幾分鐘吳爾芙的《論生病》（On Being Ill），卻著實喜歡上了她。

雖然吳爾芙的名字在文學界有如驚雷，但淺薄的我並沒有認真讀過她，每每看著書架上的她蒙塵，就無地自容。《論生病》算是我第一本一氣呵成讀完的吳爾芙作品——確實名不虛傳。尤其讀到👇

Indeed it is to the poets that we turn. Illness makes us disinclined for the long campaigns that prose exacts. We cannot command all our faculties and keep our reason and our judgment and our memory at attention while chapter swings on top of chapter, and, as one settles into place, we must be on the watch for the coming of the next, until the whole structure—arches, towers, and battlements— stands firm on its foundations.

可不是嗎？病氣纏身的我們哪兒有心情去讀推理演繹的長文，更沒有心力去追起承轉合的大部頭故事，「indeed it is to the poets that we turn」！真喜歡吳爾芙的語言，病中的人好像就在我眼前，栩栩如生。她說，《包法利夫人》哪裡是給病中人讀的書呢，詩人極富想像力的短句才是我們病中人需要的呀！

We rifle the poets of their flowers. We break off a line or two and let them open in the depths of the mind.

只有詩人，才能以詩人們獨有的方式與病中人殘損卻異常活躍的想像力結合，打開「the depths of the mind」。

有道理，於是，打開了宋詞。一個「病」字，倒是攪亂了一眾宋代冗余的文人們——

柳永

奈泛泛旅跡，懨懨病緒，迩來諳盡，宦遊滋味。

張先

懨懨病，此夕最難持。

歐陽修

年年三月病懨懨。

蘇軾

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扶病入西州。

黃庭堅

湯响松風，早減了、二分酒病。

賀鑄

十年多病風情淺。

周邦彥

江湖病眼，偏向此山明，愁無語。

李清照

病起蕭蕭兩鬢華。

朱淑真

玉減翠裙交，病怯羅衣薄。

⋯⋯

只摘了一些喜歡的，就已經明白，古今中外，詩句總是相通的；有時比喻和意象不一樣，卻有著類似的情愫；尤其是病中，每一個人無一例外都在疾病王國成了平等的一員。

秋去冬來，希望這個冬季不要讓疾病再捲土重來，但如果真的要來，那就臥病在床，讀幾首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