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莫科莎|第一章

第一章 死囚犯的故事

一

强子一审被判死刑。

强子本不该死，但他替人顶罪，按律打入死牢，强子压根就不准备上诉，还拒绝家人替他上诉。

强子的家人慌了神，好好的一个人，为啥要替人顶罪，且顶的是死罪！如果不想活，自杀都比顶死罪要强，毕竟那是干干净净地去死，不是以囚犯之身去向阎王报到。

强子竟然无缘无故地顶死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强子是不是犯了什么病？强子的亲朋好友都表示强烈的怀疑，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毛病，这反倒是可以挽救他的绝妙办法呢！一家人于是申请医疗机构对他进行鉴定，专家鉴定后说：“脑袋瓜子很好使，神经没有搭歪，一切运转正常。”强子的家人又找心理专家来开导他，希望能解开他的心结；又找法律专家来告诫他，替别人顶罪也是违法的，希望他珍惜自己的生命，能不死尽量就不死。

强子对着一帮忙里忙外的人说：“折腾啥呢？你们死了让我活下去的心吧。”

强子老爸拖着一把老骨头，颤抖地骂道：“不孝啊，不孝啊，苍天啊！这人不可思议啊！”强子老妈已经哭了好几个月了，泪尽心枯地摇头，不说话。还是强子的大姐心疼妈，说：“小弟不想活，我想活，我来好好孝顺你们。”

强子给别人顶罪的消息，媒体也纷纷扬扬地喧闹了一阵，司法机关通过反复调查，认定证据不足，没有采信。

强子家人仍然一致认定强子罪不该死，特别是他大姐，认为强子是受了威胁，才替人顶罪的，但是这种说法不太符合逻辑，亲朋好友大多不予认同。威胁大不过一死，强子如果真受威胁去顶罪，也不可能去顶死罪。强子肯定是主动顶罪的，或者是主动承担某种承诺的，这是众人一致认定的结论。

强子老爸还是违背强子本意，去各级政府上访，各级的人民政府亲切接待他，娓娓动听地给他分析：“老人家，整个案情清楚明白，各种证据齐全，被判死刑后，他心悦诚服，我们劝您还是稍安勿躁，回家颐养天年吧。”

强子老爸还是不住地上访，各级政府于是派人护送他，跟他做工作，劝他不要上访了，这事没有半点冤枉，就算是访到京城，也是枉然。

强子老爸在家思考了一个星期，还是决定继续上访。

人民政府在仁至义尽之后，把他关了起来。

强子的几个姐姐继续上访，这次不为强子的事情，为关押老父亲的事上访。经过不懈地努力，老父亲终于被放了出来。老父亲出来之后，怒气冲天地吼道：“你们访我干啥？我关在里面好好的，你们访你弟弟，他马上就要见阎王了！”

说归说，在人民政府再次送来慰问金之后，全家人都泄气地表示，不再上访了，强子自己不争气，他死得活该！

“就让这畜生寻死去吧。”老父亲叹道。

死刑核准之后，强子老婆来探监，他老婆在监狱外踯躅了半天，还是若无其事地进了会面室，在警察的严密监控之下，心事沉沉地和强子说话。

“强子，你为啥不往活路上奔呢？为啥替人顶罪呢？”

强子不说话，望着那个叫娟的女人。

“强子，这两年我都和咱爸妈一起生活，努力做一个孝顺的儿媳。”

强子不说话，望着这个叫娟的女人。

强子老婆绝望了，哭着离开了监狱。她动了真感情。

强子回到监室里，一个人默默地呆着，监房里，没有声音，没有景象，周围是雪白的墙，空中是刺眼的光。他闭上眼睛，将身子浸泡到这明亮的空间中，感觉大地沉寂，宇宙空灵，心情如一滴墨汁，滴落到无边无际的湖水里，慢慢散开，慢慢稀释，慢慢溶解，慢慢地无影无踪。

二

十年前，强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县政府办公室做秘书，他爸爸是政府大院的一名勤杂工，虽然没有当过官，但是一辈子都跟书记县长打交道。新来的头头问起以往的事情，一般都懒得去档案局，直接就问李老头，从五十年代一直到九十年代，政府大院里的每一任官员的出出进进，每一件大事小事的来龙去脉，都被他准确无误地记在大脑里。

有了这种关系，强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县政府上班，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强子工作三年之后，就结了婚，老婆是县第一中学的英语老师王娟，是整个县城出了名的美女。王娟之所以能和强子好上，并不是强子才貌双全，富贵等身，是因为县委书记的老婆做了媒。你说，这件事不办行么？她王娟再怎么孤傲，也不可能不考虑书记夫人的媒妁之言，更何况，李强是书记的贴身秘书，前途无量啊。

由于是明媒正娶，恋爱的过程也粗枝大叶，所以李强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战演练，就结婚，进房，上床。

新婚的第一夜，李强耗了一整夜，没有成功。他充满信心地对王娟说：“我肯定正常，你放心。”第二夜，仍然不成功，王娟忧虑了，担心道：“啥时让我放心呢！”第三天晚饭后，强子乘着夜色，满县城里找成人药店，在商业大楼旁边找到了一家，由于街面灯光过于明亮，加之来往人员比较多，他心里有点虚，没敢进去买药。最后，在背街的一个小巷里，强子终于找到了一家药店，他小心翼翼走进去，忐忑不安地站在柜台前面，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柜里的药品。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心知肚明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药，无比体贴地说道：“需要这个吗？这个很好用。”药盒上有“金枪不倒”四个字，强子激动而害羞地问道：“有效么？”

“有效，绝对有效，我老公经常用这个，我都卑服他了。”满脸红光的妇女同志非常坚定地答道。

强子马上付了钱，也不问价钱，也不数找了多少钱，连药带钱一把抓，离开了药店。想象中，身后有无数双异样的目光在盯着他。又回味着中年妇女的话——我老公经常用！经常用啊，她老公？她老公不行？要不，她老公太淫？或者，这个女人太淫？他回忆着这句话，内心不免激动起来，下身竟然不知不觉粗硬起来，他用一只手快速地把那玩意儿理顺，免得它把裤裆给顶了起来，影响市容市貌，也影响自己快速走路。

强子不知道，卖药的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假药的，这都是骗人的鬼话，这种药店基本上都是中年妇女充当店员，说上几句大方又勾引人的体贴话，你就放下了一切顾虑，乖乖地付钱买药。

李强买回药，充满期待地吃了，早早地和老婆上床睡觉，这一夜，他终于成功了，不仅成功了，还成功地战斗了多个回合，直到精枯人槁，才沉沉入睡。第二天，强子头疼难忍，到医院去吊了一瓶药水才好些。

自从双方拉开了战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夜夜战火连天，硝烟滚滚，强子再也不用去买药了，完全独立自主地跟老婆做爱，一个月下来，他整整瘦了十多斤，眼圈也发黑了。

他娘关心地问道：“强子啊，气色咋这么差呢？”

“这几天加班给赵书记写报告。”强子说假话搪塞。

从第二个月开始，王娟就开始节制李强，对他说：“老公，今晚咱们不爱爱，好不，你要休息，要恢复精气神。”

“不好，我要，谁叫你长得漂亮，我忍不住。”

王娟的漂亮，是一种勾魂的漂亮，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漂亮，是亦邪亦纯的妩媚，那双撩拨人的眼神，只需微微露笑，即可扫荡千军，笑傲群芳。女人见了她的美丽，自惭形秽，男人见了她的可爱，相思成灾。王娟不仅眼神勾人，一张脸蛋也光彩照人，白白嫩嫩，没有半点瑕疵，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脸上始终流露出少女般的神情，根本不像结过婚的少妇。这张永远不超过十八岁的脸蛋，时刻在提醒别人，什么是青春永驻，美丽常在。

不能阻止李强，王娟只好随他去折腾身子，渐渐地，李强的神色越来越差了，曾经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李强，已经变得形容枯槁。哎，虽然新婚夫妇都有激情荡漾的时候，但是像李强这么不要命地纵欲，肯定是得不偿失的，他的性趣丝毫不受自己身体的拖累，不管身体的状况如何，他依然对老婆性趣不减。

三个月之后，李强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他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不再把心放在女人的身上。时间长了，反倒是王娟有点欠欠的，总觉得若有所失，时不时通过各种暗示和身体接触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李强反正是不理不睬，他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天晚上，王娟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抱住李强问道：“老公，你的病不是早好了么？为什么现在不要呢？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吗？”

“不是对你失去了兴趣，我非常爱你，娟。”

“那我们现在爱爱，好不？”

“我真的没有兴趣，不知道是不是这场病给害的。”李强回道。

王娟不听他解释，主动地吻他，抚摸他，用尽各种办法，想让老公燃起雄性之火，可是强子依然是无动于衷。折腾了半天的王娟，流着泪对李强说：“老公，你不行，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三

书记夫人来电话跟娟说，要上她家来看看，看这对小夫妻婚后的日子是否甜美。

媒人要来家里看看，这是重要的家庭大事，就算她不是书记的夫人，也要慎重其事地接待，更何况是“皇太后”驾到。两口子忙活了大半天，把家里擦洗了里三遍外三遍，各种用具都铮亮铮亮的，各种家具摆设都服服帖帖地呆在自己的位置，准备迎接贵客。

小两口忙完了，坐在沙发上，边说话边等待媒人的驾到。王娟望着自己的老公，看他现在结实强壮的身子，邪邪地开玩笑说：“关爱生命，远离女色。”

“就是嘛，所以你别逼我去看什么男科，我好着呢，只是心不在焉罢了，一旦我想了，我肯定能行的。”

“我不信，那为啥从出院后一直都不想人家呢？”王娟很不满意地问道。

“不是不想你，是不想你那里。”

“你讨厌，讨厌。”乖巧的娟儿一边嗔怪一边妩媚地捶打老公的肩膀。

正闹时，门铃响了，书记夫人驾到了！

书记夫人不仅到了，还带来了好多东西，要司机给搬到家里放下，都是名烟名酒名茶啥的。两口子激动得不知怎么开口，还是书记夫人先开了口，爽爽地笑着对他们说：“给我端杯茶来，两个傻子哟！”于是李强飞快地去给书记夫人倒茶，王娟也准备起身去忙活，书记夫人说道：“娟啦，你坐下我们说说话，让强子去忙吧。”

“哎，”王娟答应了一声，就挨着书记夫人坐了下来，感激地说，“王局长，谢谢您对我们家的关心。”

“傻孩子，喊我姨，别什么王局长李局长的。”书记夫人任机关事务局局长，但她显然不想在这小两口面前摆这个官谱。

“是，姨。”王娟乖乖地答道。

李强端茶上来，也挨着王娟坐了下来，三人一起说话。

“看你们这个小家，收拾得这么整洁漂亮，小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我感到很满意啊，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继续把日子过好，我这人是不轻易给别人做媒的，我希望你们成就我目光的远大。”

“姨，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不辜负您对我们的期待。”

“强子啊，我还要向你多说一句话，不管怎么样，都要对王娟好，娟儿是个不错的姑娘，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你都不要计较，这是你曾经许诺过的。”

“是的，姨，我一定会的，您放心。”

“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男子汉，这一点我很放心，今天，我其实是来提前向你们透露一个消息的，我们全家就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了。”

“什么？赵书记他，他要高升了？”李强整天在书记身边打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听了实在是感到太突然了。

“是的，因为市里突然出了一个空缺，所以临时决定要他去，你们知道就好了，组织部还没有下文，所以不要到处乱讲。”

“请您绝对放心，您是知道我工作的性质的。”李强向书记夫人保证道。

“强子啊，我和赵书记都要走了，你有啥要求呢？”

“姨，我没有啥要求，我只想继续跟在赵书记身边，给他做秘书，赵书记要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心情我们理解，伤感的话咱不说了，我和赵书记商量了，以你现在的资历，我们最多能给你安排一个副局长或者一个副乡长啥的，你掂量掂量，看是继续做秘书，还是换个位置。”

“我继续做秘书。”

“好吧，那就把你的副科长变成正科长。”

“谢谢姨！”

“不用，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你们忙。”

王娟一听说书记夫人要走，马上拉住手不放，一定要她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书记夫人抚摸着她的头，母亲般地轻言细语道：“孩子，我真的有事，改天再说吧。”

“姨，您是大忙人，这一改天说不定就改到哪年哪月去了。”

书记夫人笑了笑，又亲切地说：“傻孩子，我们结了这门亲，就是一辈子的情了，还在乎这顿饭么？”

李强听了也在一旁解围道：“姨有事情，就让姨去忙吧，我们改天再聚。”

王娟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把书记夫人送到了大门口，就像送亲人去异国他乡似的，那种依恋不是一句话能说完的，那种不舍，好像远跨重洋，飞跃五洲……

没有书记夫人，她的人生，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结局，她可能还漂浮在某种游戏的风口浪尖上。

四

强子向书记夫人承诺了什么？难道他知道了我的过去？——王娟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她看了看身边的老公，迟疑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轻言细语地试探：“老公，你爱我吗？”

“亲爱的，你怎么啦？”强子疑惑地问道。

“你爱我么？”娟子怯怯地望着他，又说了一遍，伸出一只手抱着他的臂膀。

“爱，爱你，你怎么了，娟子？”

“没什么？”王娟欲言又止。

“你肯定有事。”李强凭做秘书多年的细心，感觉到王娟的心事。

“强，你跟王局承诺过什么？”王娟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一辈子对你好，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李强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你知道我过去什么事？”

“你过去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是的，李强什么事情都知道，因为他是书记的秘书，能不知道这些事情么？王娟的故事，就是从书记开始的。王娟颤抖地抱着李强，哽咽地说着：“强，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娟，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不要把过去的事情老记在心里，谁没有扯不断理还乱的过去呢，只要我们俩现在好好过日子，我们就会幸福一辈子。”

王娟躺在老公的怀里，听着他说着贴心的话，感动得泪流满面。

两年前，县委赵书记到县一中去视察调研，光彩照人的王娟被学校安排接待领导，教育局长看书记对王娟多夸奖了两句，就记在心上了。晚餐时候，教育局长安排王娟来给书记敬酒，餐后，又安排王娟陪书记去跳舞唱歌。几个回合下来，书记更加牢牢地记住了魅力无限的王娟。王娟也鬼使神差地迷上了书记，特别是他成熟的男人风度，以及在这个地方高高在上的权势，后来，教育局长提升为副县长，王娟也正式地做了书记的小三。

再后来，书记的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她出面干涉了。一般情况下，县委书记之类的老婆是不大可能干涉丈夫的婚外情的，但是这位书记夫人非同寻常，不仅娘家后台硬，自己也本领超强，她先在家里把丈夫摆平了，又出面找王娟长谈了一次。

她对王娟说，你年龄还小，跟他是没有出路的，他对你只不过是满足色欲罢了，再说，他也不可能给你带来什么长久幸福，充其量会给你带来一点物质上的利益，但是你想过没有，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什么角色？弄不好等书记垮台的时候，你也跟着受害。如果你听我的话，离开他，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属，让你不仅有美好的前途，也能大大方方地做个官太太，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样样不少。

王娟毫无底气地说道：“一切听您的安排。”

“好，痛快。”书记夫人接着说，“第一，我安排你到某个小局里做个副局长，不过你要走一走考试的过程，第二，你要在我的安排下马上结婚，由我来给你介绍男朋友，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会把全县的帅哥才子送到你跟前，让你挑选，这个条件够优厚的吧。”

“好的，我听您的安排。”王娟做了书记的小三，不仅没有被书记老婆打骂，还给她带来这样的好结果，这可是书记都不曾许诺过的事情，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今天就是眼见为实！

王娟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书记夫人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维——“从此以后，你不仅不能跟书记有半点来往，而且，如果书记主动跟你联系，你要马上向我反映情况。如果你不能保证，那么你所有的一切，就会瞬间失去。你现在应该清楚，我不仅能做这个家的主，也能做书记的主，这样跟你说吧，没有我，就没有书记的今天。”

“是，我会牢记您的教导。”王娟老老实实地保证，她完全被书记夫人臣服，匍匐在她气势汹汹的权杖之下。

“小王，既然你能跟我完好配合，我还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为了让你的这一切顺理成章，我对外必须有个交代，不然，圈子里的人会议论纷纷的。”

“怎么安排，全由您做主。”

“我们都姓王，论辈分我刚好长你一辈，我想收你为侄女，从今以后，你就叫我姨。”

书记夫人的老辣和算计，王娟总算佩服了，她不仅佩服她对书记的全面掌控，还佩服她对事情安排的周全。一桩可能不利于书记仕途和家庭和睦的婚外情，就这样被书记夫人巧妙地化解了。当然，书记的风韵事，身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当李强和王娟配上对之后，书记夫人就对李强说：“强子，王娟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把她介绍给你，你是自愿接受并跟她好上的，我只提醒你一句，婚后不要计较她以前的事情。”

“王局长，您放心，我不关心她的以前，我只关心她的现在和今后。”

“好，你小子是个男人，强子，你放心，好好干，一定会有前途的，我向你保证。”

李强现在不关心前途，他被娟子的美丽给迷住了，就在书记跟娟子好上的那一阵子，李强就迷上了娟子，只可惜自己是位卑人微，不敢跟书记抢美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娟子奔书记怀抱而去。

现在情况突然大转变，李强根本不会计较娟子的从前。一个男人计较女人的从前，只能说明女人的魅力还不够。吕布从董卓手里夺过貂蝉，他会计较貂蝉曾经的故事？夫差从勾践的手里接过西施，他会计较西施裙下曾经的风流？当宋徽宗从秘密隧洞里见到李师师的时候，他会计较李师师曾经被无数男人光顾过？魅力足够的女人，任何时候都是男人期待的猎物，虽然这个猎物，曾经被无数猎人捕获过。

此时此刻，躺在强子身边的王娟，却是另一番思维，她太感谢丈夫对她的宽容和理解了，她觉得自己和书记的来往，虽然是婚前的事情，但是总觉得有对不起李强的地方，毕竟，李强也知道这件事情。

我要爱他一辈子，我要对他好一辈子，我要为他奉献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王娟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他不知道，丈夫对自己的宽容，是建立在对自己美色的迷恋上，她天真地以为，丈夫只是单纯地宽容她，真诚地爱她，她更不会知道，如果她没有了这种让人心疼的天姿国色，她的丈夫可能就不会选择她了。

五

书记和夫人双双上调到市里去了，李强也做了县委秘书科的科长。王娟通过公务员招考，当上了文化局的副局长，不过她对官位一点也不眷恋，只想跟李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只想做李强的贤内助。

新书记叫秦明，四十岁左右，长得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挺有亲和力。李强给秦书记做了一段时间的助手，就基本掌握了秦书记的性格，秦书记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性格很固执、专横，对下属那是说一不二，有些事情就算是其他副书记副县长做主办了，只要他不满意，就得全部重新再来。

李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陪侍秦书记，整天忍辱负重，面对着书记可能的突然变脸。下班之后，李强整个人好像散了架似的，王娟只当他是工作辛苦，也不要他做家务事，好好地服侍他。

新书记来后不久，就撤换了几个违法乱纪的局长和镇长，又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干部，李强就在提拔之列，他被任命为南关镇的镇委书记兼镇长，南关镇是全县的工业重镇，地位非常重要。真是天降洪福，李强在送旧迎新的过程中，连升几级官职，当上了全县最年轻的的镇委书记，刚刚年满二十七岁！

李强下了乡镇，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王娟刚开始还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更何况，李强现在和她很少有夫妻之欢，即使不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自古红颜命运多变故，在李强做南关镇书记不到半年，王娟就和秦书记连上了。哎！怪只怪那天秦书记去文化局检查工作，怪只怪王娟副局长多给秦书记敬了一杯酒，怪只怪秦书记多看了王娟两眼。

不过，现在的王娟可不是个狐狸精，不是个贪图权势的小女人，她可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她只想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的老公。在秦书记第一次握着她的手不放之后，她就直接向李强诉说了，并表示哪怕不当这个副局长也不能让秦书记的阴谋得逞。

李强语无伦次地问道：“他怎么你没有呢？”

“强子，你放心，如果我被他怎么样了，我就不会回来见你了，直接在那里了断自己。”

一句话说得李强浑身发抖，他忙阻止王娟道：“别说了，娟，我知道你，今后你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硬碰硬，我们都他的手中物，千万不能蛮干。”

“强子，我想好了，如果秦书记再找我去谈工作，我就直接向组织部门辞职，我当了这个官，本来就被人议论着，说我坏话的不少。”

“怎么议论着？”

“这，这这……”王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知所措了。可是李强一再追问，非要她说不可。她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说我是用身体换来的这个官职。”

李强听到这句话，差点晕了过去，娟子的以前，他本来是不在意也不关心的，可是他不关心不等于那些好事者不关心，现在居然还有人这么说她，这哪是一个做老公的男人能忍受的话，可是李强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找不到发火的对象，面对可怜巴巴的娟子，李强强忍着怒火说道：“管他们说啥，你过你的日子，哪天被我碰到了，我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从此，王娟有意无意躲着秦书记，秦书记几次来文化局检查工作，王娟都没有陪同，并且是临时跟局长请假走开了。

一天早上，李强接到了县委办的通知，秦书记要亲自来南关镇检查工作，请南关镇准备好汇报材料。李强听说秦书记要来，马上就浑身无力，双腿发抖，咬着牙坚定意志准备迎接工作。第二天，秦书记一行摇摇摆摆地来到了南关镇，李强作为一镇之长，恭迎县委一班领导，唯唯诺诺地汇报各项工作，陪侍秦书记参观南关镇的开发区。秦书记边参观边对李强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替你站台，有人向县委反映南关镇开发区财务有问题。”

李强一听这话马上信誓旦旦地回答秦书记说：“财务方面请您绝对放心，随便县里哪个部门来查都行，绝对过得了硬。”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是支持你的，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可就帮不了你了，你是我亲自提拔起来的，我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差错。”

李强听到这话，知道秦书记还是关心他的，是为他好，希望他能干干净净地干一番大事。他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带着领导们参观南关镇的各种利民工程，他要把自己实实在在的工作展示给秦书记看，让秦书记相信自己的能力，放心地使用他。

送走秦书记一行，李强终于可以大口呼吸空气了。

一个月之后，突然风云变幻，纪委查出了南关镇开发区的贪腐案件，开发区负责人被刑拘，李强这个镇委书记也被撤了职！

欲哭无泪的李强卷起行李回到了县城的家中，王娟也泪眼婆娑地陪他流泪。“强子，咱不当这个镇委书记，好不？咱就做个普通的公务员，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好不？咱谁也不求！”

“不，我不会罢休！”李强几乎是怒吼出来的，把一脸泪痕的王娟也震住了。李强吼完之后，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骂：“我操你妈！操你祖宗十八代！”

“强子，你静一静，好不？有啥事我们商量着办，好不？”

“娟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撤职吗？”

“开发区的事情，是不是？”

“笑话，操他妈的开发区！秦明这家伙是在威胁我，威逼我！”

“你是说，他要逼你……”王娟好像悟出了什么，慌忙地否定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那么优秀，那么听他的话，他怎么下得了手？”

“娟，你说，我娶了你，是不是一种罪过？”

王娟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大哭了起来，“老公啊，如果是因为我给你闯了祸，我马上就去毁了这张脸，好不？”

李强看着娇美的娟子，无比伤心，一把将她抱住，两人就这样，互相擦着对方的眼泪，互相抱着。

六

在李强撤职一个月之后，秦书记又来到文化局检查工作。这回，王娟没有躲开，她亲自陪同秦书记，向秦书记汇报文化局的各项工作，秦书记也对文化局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肯定。

王娟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老公的官职恢复，也要让他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之下振作起来，即使老公会因此离她而去，她也在所不惜。

晚上，王娟很迟才回来，进门之后，李强第一句话就问道：“为什么电话关机呢？你不知道我好担心，问了文化局其他几个领导，他们都说不知道你的去处。”

王娟坐下来之后，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强子，我去陪秦书记了。他今天来文化局检查工作了。”

“娟子，你、你——他该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强子，你上次说的话是对的，今天秦书记向我摊了牌，他的意思很明确，要用我来换你的仕途。不过，你放心，他今天装得很绅士，没有碰我一下。”

李强没有再说下去，他望着娇美的妻子，望着在灯光辉映下妩媚无比的老婆，望着这个水一样柔美的女子，他心中的痛苦像决堤的怒涛，向他生命的每一个毛孔肆虐。他现在要在妻子和官位之间，做一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垂手可得的权势，还是选择娇艳可人的美妻；是选择风雨变幻的仕途，还是选择望眼欲穿的良知。李强一整夜转辗反侧，浑身的皮肉都被蹭薄了一层。

一个月之后，秦书记带团参加市里的文化博览会，文化局的所有领导都随团参加。王娟没有跟呆在家里郁郁不得志的李强说真话，只说是文化局的活动，要去市里参加会议。

李强知道文博会是秦书记带团参加的，他隐约感觉到当来的事情终于来了，娟子此行一定凶多吉少，他担心的事情也一定会不如他所愿。李强把自己的思维阻止在想这件事之外的地方，他邀约了一帮朋友，夜以继日地打麻将，困了就上床呼呼大睡，睡好了就继续打牌喝酒，然后去OK厅狂喊，这样不分日夜的享乐生活，让李强不仅没有颓废，而且还活出了精气神，特别是跟一帮朋友在一起，胡吃乱侃之后，他更加超然脱俗，把烦恼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

一个星期之后，王娟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关于李强的消息。这回，李强表现得很镇静，他淡淡地听着娟子的述说，最后补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他说，你啥时候上班都可以，只要你不影响他跟我的来往。”

“好，你跟他说，我绝不干涉他跟你的事，要他马上给我官复原职。”

李强并没有官复原职，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他就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要想坐上局长或者镇长的位置，也要一个跳板，他被任命为县人大办公室副主任，这是个和镇长级别差不多但是没有啥权势的职务，不过是个很好的过渡桥梁。

虽然有了一个新的工作，但是一天到晚也是无所事事，上班不上班也没有人管。还好，人大办公室配备的办公用具很新，电脑是刚买的，玩游戏一点也不卡。李强上班之后就把办公室门关好，整天躲在里面玩游戏。

下班之后，他也不回家吃饭了，就在单位食堂简单吃一点，然后继续在办公室玩游戏，直到深更半夜，才骑摩托车回家。有时候，他回来之后，王娟还没有回来，他也不打电话问王娟去了哪里，也不和王娟同床，两人相安无事般过日子。

王娟也不在乎他跟自己同不同床，因为婚后三个月之后，李强和她就基本上没有夫妻之实了，几年下来，王娟也习惯他的无动于衷了。自从跟秦书记来往之后，王娟突然又享受到了男女之欢，时间长了，竟然有点依恋秦书记了，几天不在一起，就想着他，想着他晚上给予他的温柔和快乐。想当初，她是忍着受侮辱的心情被迫去答应秦书记的，没想到现在却全然没有了这种被侮辱的感觉，竟然还生出了兴奋和喜悦的心情，脸上也因性福而绽开了花朵，只是有时候李强的一句话，马上把她变得沉默不语。李强望着高兴的她问道：“啥事高兴？他把你弄的？”沉默半天之后，李强还会跟上一句：“我啥时候离开人大？”

“他说党代会之后就办的。”王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催促些，我不想去乡镇了，要他给我安排在城里。”

“好的，我会催促的。”王娟马上顺着他的话回答。

   七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李强一个人把足球赛看完之后，仍然不见王娟回来，他只得关了电视，上床躺着，虽然他和王娟已经分床，但是家里缺了一个人，还是显得空荡荡的，让人特别难耐，特别发慌。李强躺在床上，回忆着足球赛，突然他感到自从迷上了足球之后，他就对夫妻之事不感兴趣了，那次大病住院的时候，他在医院没有事，整天就守着体育频道看球赛，刚好同室的另一个病友也是球迷，从此，病房里一个月就没有换过电视频道。他们住的是干部病房，条件比普通病房好，护士也特别热情，可是李强对啥也不感兴趣，整整一个月，把世界杯看完了，病也好了，于是就出院了。出院之后的李强，对夫妻之事再也不感兴趣了，他现在突然悟出，是足球让他远离女色，让他断了七情六欲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他开始大骂足球，开始厌恶体育频道，这个培养和尚情操的频道，这个培养下半夜起床习惯的万恶的频道，这个让无数妻子到外面去偷腥的频道，这个让男人对不起女人的频道，这个该死的频道！

突然，手机响了，李强掏出手机一看，不是自己的手机，原来是老婆的手机响了，娟子的手机丢在家里了！他忙走过去拿起手机，是秦明秦书记的电话！原来今晚他俩没有在一起？！接，还是不接？这是个让他没有主意的选择，不接，说不定秦书记今晚就要找王娟谈自己的事情，接，他实在不知道和秦书记怎么开口说话。

电话铃声还在响着，李强突然感到一点紧张，王娟没有和秦书记在一起，她去哪里了呢？手机也没有带就出门了，现在半夜三更的，她音信全无，不管怎么样，先接了手机再说。正要按通话键时，手机停了，李强只得将老婆的手机放了下来，准备用自己的手机给王娟的几个好友打电话，打听她的下落。

突然自己的手机响了，传来一条短信，原来是娟子的——“强子，你在家吗？我手机丢了，刚才打电话也找不到，只得用别人的手机给你发短信，今晚我想跟他谈你的事情，我晚一点回来，别担心我，爱你的老婆。”

原来娟子以为自己的手机丢了，想用秦书记的手机打电话寻找自己的手机。

李强拿起娟子的手机翻看起来，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秦明和她的通话记录，还有无数的短信，也尽是暧昧的情话，李强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其中的几条特别刺眼——

“王局，今晚九州俱乐部见。”（六月五日）

“王娟，今晚六点江城大酒店紫玫瑰包厢聚餐，望准时参加。”（六月二十日）

“娟儿，明天早上九点，到市里参加一个商务会谈，你坐谢师傅的小车先去。”（七月七日）

“娟，今天去临县风景区度假村，我稍后到。”（七月十日）

“宝贝，真舍不得离开你，哪怕是一秒钟。你到家了吗？我们梦中见——爱你的明。”（七月二十八日）

…………

短信的时间和顺序显示了两人关系由疏到亲热的过程，后面的短信数量越来越密，内容也越来越露骨，竟然到了一天好几个短信的程度。李强看着看着，不知是浑身发麻还是眼睛发花，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只觉得大脑沉沉的、涨涨的，眼睛直直的，整个人没有一点思维，没有一点动静，呆呆地、僵硬地盯着那些短信。那些肉麻的话，像一把利刀，直接刺入他的肺腑，让他有一种吐血而亡的冲动。

李强被短信彻底激怒了，他狂吼一声，将娟子的手机狠狠地朝地上砸去，手机瞬间被摔得粉碎。

他躺在床上，用手捏着自己的皮肉，直到捏得青一块紫一块，然而，他却不觉得疼，不仅不觉得痛，他竟然还觉得有一种快感，他就这样换着手捏着，在床上转辗反侧。他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转辗反侧的时候，他的老婆，正在和那个叫秦明的男人扭在一起，肉欲横流。

“操你祖宗十八辈！”李强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他掀开被子，跑到酒柜里面，拿起一瓶酒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然后又走到浴室打开热水龙头，把自己浸泡在万千雨丝之中。那雨丝和着无穷的仇恨，和着无助的煎熬，和着苦涩的眼泪，洒满浴室。

一个热水澡之后，李强竟然轻松了很多，心里也越来越冷静了。他抽了一支烟，耐心地跟自己做起了工作，他决心换个角度去想这件事——反正，娟子婚前就已经跟赵书记好过，反正，自己也对那事不感兴趣，也不能满足娟子的需要。想到这里，李强不免轻松起来，一想到自己有两年多没有跟老婆行男女之欢，自己是多么对不起她，如果——秦书记能让老婆快乐，那应该感谢他才是，想到娟子能跟他享受鱼水之欢，那也算是自己对娟子的补偿。

李强在奇怪的辨证思维影响下，开始了自我解脱之旅，但是他仍然忘不了在感谢秦书记之后，骂一句“操你妈”。他被可恶的辨证思维纠缠着，开始精神分裂了。

他从怒骂秦明中得到了快感，这快感竟然跟做爱的快感如此相同，他突然觉得这种复仇般的冲动，是多么的强悍，那么的势不可挡。他的这种快感，不仅没有把自己送进地狱的囚笼，反而把自己带到了激情四射的紫金宝殿，坐上唯我独尊的宝座，不可抑止地陶醉在自我满足中。

八

不一会儿，酒精开始起作用了，李强很快就沉沉入睡，娟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李强向娟子的卧室瞄了一眼，看她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也没有叫醒她，就径直去上班。临走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弯腰在地上寻找昨天被他摔碎的手机，可是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碎片。李强略有所悟，轻轻关上门，走了。

等李强一走，娟子就起床，开始做家务，现在她上不上班完全自己做主，除了跟秦明的约会她不能做主，其它事她都能做主。娟子做完家务，又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写字台前，开始给老公写起信来。

亲爱的老公：你好！

我凌晨三点才回来，发现你房间的灯是开着的，你已经熟睡，整个床上都是酒气，地上还有我的手机碎片。

老公，我现在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要深深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老公，对不起！其实这段时间，我不断地催促秦书记解决你的问题，他老是用各种理由推脱，我为了让他早下决心，不得不百般地依顺他，讨他欢心。老公，你不要以为我跟着他，是找到了某种快乐，如果不是为了你，就是死我也不会去干这种事。

昨天晚上，秦书记终于答应想办法把你调到财政局去任局长，这可是个肥缺的位置，你是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的。只要你当上了局长，我就想办法离开秦书记，不再跟他一起，请你相信我，老公，为了你，我连生命都可以付出，你说我还有什么不能奉献的呢？

我知道，我的行为极大地伤害了你，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的老婆出了轨，这是谁也无法忍受的，我太能懂得这个道理了，所以，我决定在事情成功之后，就远离这个地方，到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去，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去一个深山老林之中的寺庙里，度尽余生，为了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会整日在佛祖的面前忏悔，我也会终生在菩萨的面前替你祈福！

亲爱的老公，如果你看了这封信，觉得还能容忍我暂时在这个家里住下去，你就给我来个短信，如果今天我没有接到短信，我就不再回来住了，免得让你看见我后，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不过，你放心，我不管住在哪里，我都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帮你实现你的仕途理想的。

爱你的娟子！

娟子写完这封信，就起身出门了，今天他要到一个乡镇文化站去检查工作，也好乘此机会，到乡村去透透气，散散心。

下班回家的李强，看了这封信之后，不免产生了感动之情，他马上给娟子发了短信，说了一句：“老婆，我等你回家。”

王娟看到强子的短信，知道自己的攻心术成功，妩媚而聪明的娟子，轻易地使强子由恨变爱，漂亮女人的真正魅力来自大脑，来自对付男人的方法。现在的娟子对强子的愧疚已经越来越少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给强子打工，给强子做说客，只不过是用自己的身子当筹码，来劝说秦书记的，所以强子应该感谢她才对。这个道理，也是经过秦书记的反复开导，她才接受的，秦书记说话虽然有点缺德，但是不缺理。

受了感动的李强，觉得昨晚不应该摔老婆的手机，老婆跟秦明来往，都是为了他， 他应该支持和鼓励才对，为啥还要发火呢？这是多么的不明事理啊，幸好老婆深明大义，还念念不忘自己的感受，写出这么感人的信来。不，我绝不要她去做尼姑，我要她陪我一辈子，就算她跟秦书记亲密无间，我也能够忍受，她这是为了我，并且刚开始就是受了我的默许，甚至是无声的鼓励，她才这么做的。不是我那样的看重官位，不是我对罢官的事忍无可忍，不是那段时间我整日在家唉声叹气，她是不会去求秦书记的，不是我的暗中纵容，她也是不会去接近秦书记的。

我的老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婆，今晚你可要回家，为夫在家等你，为你做了一满桌香甜可口的美味佳肴！

门开了，娟子回家了，李强忙跑过去接过她的包，挂在衣架上，又给她端来一杯热腾腾的清茶。娟子被李强的热情弄得不好意思，笑着说：“老公，我自己来，不要太宠我。”

“不，我就要宠你，看你能把我怎样？”李强笑眯眯地望着娟子。

娟子听他怎么一说，猛地扑倒在他的身上，紧紧抱着他，一动也不动，整个身子轻轻地颤抖着，她太受感动了，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老婆，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李强拿出一个盒子，原来这是最新的摩托罗拉数字手机，要好几千块钱，顶得上半套房子的价钱了。

“老公，我爱你！”娟子吻了吻强子，然后就愉快地把手机接了过去。李强看娟子包里好像还有个手机，就问道：“是那部旧的吧，把卡换过来，用新的。”

娟子掏出手机，无奈地说：“也是一部新的，是秦书记早上送我的，他办公室屉子里有的是呢。”

李强一看，那是一部更贵的手机，是在县城的手机店里还买不到的那种，他的内心突然受到了打击，自己的一腔热情马上被无情地粉碎。

娟子看强子神色异常，于是就对他说：“老公，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那我把这部手机扔掉，用你给我买的，好不？”说完就真的扔了出去。

李强差不多是用空中接力的姿势把手机接住的，他大声地责怪娟子：“谁说我心里不舒服？这么值钱的东西，能随便扔掉么？老婆，你继续用秦书记送给你的手机，我把我这部手机退回商店，好不好？”

“只要你高兴，啥都行。”

两口子在说说笑笑之中，入席就餐，他们用理解和忍让换来了生活的重新开始。

九

好事多磨，在人大办公室呆了一年之久的李强，终于当上了财政局长，他现在又东山再起了，可是王娟却没有及时收山。她沮丧地对李强说：“强子，如果我不跟他来往，他会再次把你免职。”

当上了财政局长的李强，早就看淡了老婆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比财政局长这个职位更让他倾心了！财政局局长的位置举足轻重，比起南关镇镇委书记的位置，又提升了一大截，李强现在在县委会的排位，仅次于县委的常委们。李强一心扑在工作上，他生怕再出什么乱子，砸了自己的仕途，虽然目前有娟子挡着，但这都是暂时的，如果自己工作上没有起色，说不定秦书记一走，自己就会四面楚歌，所以在工作上，强子可不能掉以轻心，马马虎虎。

“娟，只要你愿意，我绝不干涉你，更何况，这对你我都是有好处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断绝跟他的来往呢？”

王娟好像吃了定心丸子似的，从此就越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干脆不回来过夜了。做了局长的李强也毫不在乎，有时候回家没有见到王娟的人，还给她发短信，问她现在在哪个地方快活。

李强高大威猛的身材，就因为那场病，不明不白地让他失去了对女人的冲动，虽然他对漂亮女人仍然愿意多看几眼，但那完全是审美的需要，而不是激素的怂恿。

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风光无限的李强现在开始有了变化。特别是单位几位漂亮少妇对他的主动殷情，让他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念头，虽然那念头细如游丝，忽隐忽现，但是毕竟已经产生了。这来之不易的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它，就像保护濒临灭绝的物种一样。

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李强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无聊地看电视。他已经没有给王娟主动打电话的习惯了，因为他怕电话打得不合时宜。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王娟给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电视节目完了，李强依然没有睡意，他关上电视，洗澡上床，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突然，他手机来短信了，是王娟的，告诉他今晚不回来了。李强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给王娟回了一条：“老婆，你好好去快活吧，祝你们春宵苦短！”李强看着自己给老婆发的短信，竟然一阵兴奋，好像有某种满足感在里面。他赤身躺在床上，似乎等着王娟给自己的回信，好几分钟过去了，手机依然没有动静，他忍不住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老婆，你在干什么呢？”

“老公，我困了，明天见。”

“老婆，你能陪我说会话吗？他在你身边吗？”

“他已经睡了，你要说什么啊？”

“老婆，我太羡慕你了，能够跟心上人一起共度良宵。”

“老公，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你也去找一个，好不？我不会怪你的。”

“不，老婆，我只爱你一个，我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

“不是吧，是没有感兴趣的本事吧？——老公，不要生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老婆，我才不见怪呢，我现在已经有点变态了，一想到你跟他在一起亲热就兴奋，一想到你跟他那个，就热血沸腾。”

“这不正常吧，老公，我觉得我们还是抽个时间去看医生，把你的病根除掉，好不？”

“老婆，我感觉我能行了，刚才一想到你跟他，那玩意竟然有反应了。”

“真的，老公？这可是惊天的好事呢，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你怎样都行，我觉得这不是变态，这是一种特殊的治疗方式，你要往好的方向想。”

“好的，谢谢老婆关心。”

“老公，我真的困了，晚安！”

看着最后一个短信，李强意蕴无穷地放下手机，不行，我还要和她聊！李强想象老婆春水般柔滑清纯的肌肤，想象她躺在别人怀里的娇羞妩媚……

李强想着想着，整个身子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样，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了，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他用手抚摸了起来，那种舒服好像古老的美梦，穿越了遥远的时空，滋润久违的干瘪灵魂；就像他第一次成功地进入娟子，浑身酥软，欲仙欲死。

老婆，我要你！一个声音从李强的内心发出呐喊。他忍不住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老婆，我好想你！”

这条短信石沉大海，李强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去。

十

第二天，李强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十点刚过，娟子就回到家，一进门就说：“老公，你真的能行了么？”

李强望着王娟，竟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激动，他一把抱住娟子说：“老婆，我爱你。”

“老公，你真的能行了？！”

“是的，走，我们这就去试验。”李强话音刚落，就把娟子往卧室里抱，娟子笑着拍打他说：“人家的鞋子还没有脱。”

李强一把将娟子扔到床上，用力拉扯娟子的衣服，娟子忙喊道：“别把衣服扯烂了！”

“老婆，你让我扯，扯烂了我再给你买。”李强边说边用力地撕扯娟子的衣服，直到把上衣、胸罩和内裤撕的稀巴烂。

李强趴在娟子的胴体上，他试图进入她，可是不行，过分的激动反而让他功败垂成。他现在有办法了，他可以用想象和语言激起它的勃起。他用手摸着娟子的私处，问她跟秦书记亲热的详情，要她说出不同男人的味道。

娟子不说话。

李强继续求她，要她用语言刺激他，就当是给他治了病的。

娟子于是顺着他的问话，开始了一问一答，用他渴望的答案来刺激他，来唤起他男人的雄风。她知道此时此刻的李强，是在用一种变态的方式来唤醒自己的能力，她虽然极不情愿地说这些话，但是为了老公的病能好，哪怕说得再淫荡，也是值得的。

在娟子话语的刺激下，强子明显地开始坚挺了，他终于深深地进入了她，完全地占有了她。看她眯着眼睛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他更加兴奋了，加快了力度，加快了速度，整个床都颤抖了。他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冲猛撞，恣意妄为，把积郁在心中的所有一切，都化作了势不可挡的欲火。

突然，李强大吼一声，趴在娟子的身上开始痉挛，一下、两下、三下，一连痉挛了好几次，才收住了身子。

午后时分，太阳从窗子外面照了进来，他们才双双从梦中醒来，互相对视，莞尔一笑。

两人起了床，洗漱整理之后，就各自出门了。李强来到财政局办公室，他兴致勃发地和同事打招呼，所有人都不明白，局长大人为啥下午突然冒了出来，为啥还这么有精神。

刚一坐下来，办公室主任就进来向他汇报：“李局长，今天上午有两个新分配的大学生报道，您不在，我安排他们去预算科暂时帮忙了。”

“哦，你去把他们喊来。”

不到片刻功夫，两个大学毕业生就敲门进来了，一男一女，女的长得白白净净，乖巧玲珑的，李强突然感觉到，他现在对女人重新有了浓厚的兴趣。眼前这个远远没有老婆漂亮的年轻姑娘，竟然也让他走了神。

李强及时地纠正了自己的不当神态，问了问他们的具体情况，就草草地打发他们走了。他把办公室吴主任喊来，说道：“小吴，今晚去九州娱乐城唱歌。”

吴主任惊讶道：“李局长，您今天怎么也来了兴趣？那我得好好地安排一场。”

“不要惊动太多人，找个环境好的包房，服务人员要灵巧一些的。”

“知道，您放心。”

十一

李强在财政局长的位置上过得有滋有味，时间一晃就过了一年，秦书记也有了新欢，王娟虽然和他藕断丝连，但是也是若即若离，有时候几个月不见秦书记的召唤。女人就是男人生命中的过客，当你被他享用之后，他会打着饱嗝，悠然而去。你就像一锅美味佳肴被筷子戳得乱七八糟，最后只剩下一堆碎骨和残渣，落寞地点缀夕阳西下人去楼空的桌面。

不过，王娟可不是怨妇一名，虽然强子也学起了秦书记，专门找属下的老婆玩，不理睬自己，秦书记也是千呼万唤难出来，但她有自己快乐的办法，她开始上网玩游戏，这游戏是李强在人大上班时玩过的，她把他的账号要了过来，接着玩。

这种生活，对于李强和王娟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女人重归于家庭，男人继续在仕途上飞翔。

李强现在又可以和秦书记朝夕相处了，和县里的主要领导天天见面了。秦书记对李强的能力还是非常欣赏的，要不是为了逼王娟就范，他是绝不会给李强弄这个坎过的。李强现在也明白了这个事理，如果刚开始就鼓励自己老婆跟秦书记好，不就没有这回事么？上司瞧得起自己的老婆，那是自己的福气。现在的李强就是用这种荒唐的理由，跟自己下属的老婆来往的，特别是下属的新婚妻子，他是不会放过的。那些下属虽然千万遍骂李强这个禽兽局长，但是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让地献出自己的老婆。李强现在也终于享受到了秦书记做人的滋味，他决定利用职权，多享用别人的老婆，凡是找他办事的男人，都必须献出自己的老婆，钱一分钱都不要。凡是找他办事的女人，一律不接待，必须换成女人的老公出面，只接待女人的老公，然后对他老公暗示——不奉献老婆，事难办。李强就这样变着法子去刺激男人，磨难男人，消灭男人的雄性激素！

一天，县委办公室赵主任给李强打电话，说秦书记找他有事。李强火速地来到秦明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听候他的吩咐。

“李局长来啦，请坐。”秦书记边说边示意赵主任出去时，把门关上。

宽大明亮的办公室只剩下他和书记两人，李强问道：“秦书记，您找我啥事？”

“没有啥事，很长时间不见你了，想找你唠唠嗑。”

“都怪我一天到晚瞎忙，没有抽出时间来看您。”

“关你什么事呢，就算你有心来看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我。”

“今后我一定多多跟您联系，多向您汇报工作。”李强还是客客气气地说着。

秦书记抽了一口烟，对着李强小声说道：“强子啊，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一定不要辜负我对你的希望，好好干。”

“是的，秦书记，我一定会的。”

“另外，我今天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向你表示道歉，两年前，我不该把你从镇委书记的位置上撤下来。”

李强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秦书记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可能做得过了火，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唉，每个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有时候我也很后悔自己做的一些事情。”

“秦书记，请您放心，我和王娟都非常尊重您，对你忠心耿耿，我们对您没有半点意见。”李强不知是为了讨好秦明，还是出于堤防对方，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强子，你放心，我会回馈你的，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定会补偿你的，以前是故意给你设槛，现在我要主动为你搭桥。”

“那我谢谢秦书记了。”

“等这届任期完了之后，我估计要到省里面去，到时候我会把你提到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不过你一定要低调做人，听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张扬。是怎么回事？不要把人家老婆逼得太急了。”

“秦书记，您听到了什么吗？”

“好几个人来我这里打小报告，说你喜欢找下属的老婆玩。说真话，玩不玩，我可不管，我只求你把事情办得圆满些，好不？要把人家治服帖，不要激怒了人家，到时候闯出祸来，说不定你这辈子就全完了，我说这话也是提醒你，为了你好。”

“谢谢秦书记，我记住了。”

“另外，县里决定组建一家投资公司，隶属于财政局，具体事宜你去操办，县招商办已经跟香港的一家公司成立了合资公司，我想让新成立的投资公司暂时挂靠在合资公司旗下，并且在香港再设立一家投资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投资公司的香港事务。”

“好的，投资公司及香港子公司的人员班底选好没有呢？”

“总公司的人事你们财政局定，子公司的由我来定。”

“好的。”李强感觉到书记好像要做什么手脚似的，成立这么多公司干啥呢？现在政府就是一家无限权力公司，还需要这么费劲办事吗？本性不贪的李强哪里想到，秦书记这是要开始洗钱了。

半年之后，作为合资公司子公司的子公司，香港某投资公司全面参与本县的所有建设项目，特别是开发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这是再造一座新城的工程，据说，开发区一尊汉白玉的雕塑，就花了上千万呢，超过几栋楼房的造价。

随着世纪末的临近，开发区建设也进入了白热化。这个年代，整个大陆都是机器轰鸣，从沿海到内陆，从边疆到中原，尘土飞扬，热火朝天。那些七十年代写在墙上的“奔向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宣传标语，也随着建筑的迁拆而轰然倒塌。

如今的李强李局长，经常和秦书记一起，视察开发区，两人亲热得就像兄弟一般，小圈子里都在热议，下一任书记该不会是这个小子吧？不过也有人不以为然，自建国以来，局长一步登上县委书记的，在这个地方还没有出现过，这不太靠谱。虽然文化大革命出现过大队支部书记一步登上国务院副总理职务的情况，但那毕竟是荒唐年代出现过的荒唐事情，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

   十二

王娟把自己关在家里玩游戏，也时不时地上网看看地方新闻，时不时地看到自己老公跟在秦书记的后面，到处视察、检查工作，看着他们俩在电视里面对着建筑工程指指点点，又对身边的人指手画脚，王娟觉得很好笑，这两个男人，好像不是她经历过的那两个真实的男人，是专门上电视的替身。

王娟看完新闻，又埋头进入到游戏里面去了，游戏里面不仅有强悍的角色，还有她的一个游戏老公，虽然她知道那个老公现实中是个小男生，但是她已经喜欢上他了，他们天天视频聊天。那个小男生惊叹于她的美貌，虽然她年龄比自己大得多，但是仍然喜欢得一塌糊涂，一分钟不见她的踪影，就万分难受。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渐渐无话不说，没有经历过女人的小男生甚至开始说起荤话，开始刺激她，她也乐得逗她的“小丈夫”开心，一边应和他的情话，一边满足他在视频上的一些要求。当游戏商家进行三周年庆祝活动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自己接过老公的游戏，不知不觉又玩了两年！太可怕了，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了，她的文化局副局长的职位，也被别人取代了，不过这是她主动请求的，她现在是文化局工会主席，在这个国家，这是一个完全阳痿的职务，所以让一个女人来担任，真的是恰如其分。

小男生向她发出了见面的请求，无奈他们相隔太远，足足一千公里。王娟虽然也想去会面，但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她，已经没有这份激情了。她几番好言，打消了小男生的念头。

一天晚上，李强回家后，比较郁闷地对王娟说：“秦书记怕要出大问题。”

“啥？为啥？你怎么知道？”王娟也感到惊讶。

“今天省纪委来人秘密约谈了我，主要是关于投资公司的事情。”

“强子，如果因为这事出了问题，你也逃不脱干系。”娟子担忧地说道。

“所以我才这么忧虑，如果跟我没有关系，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你内心深处还是特别地恨他，是不是？”

“你说呢？”强子反问老婆。

“那你恨我吗？”娟子穷追不舍。

“这是哪跟哪呢。”李强故意把两者分得井水不犯河水。

娟子听他这么说，再也无话可问，只向他建议了一句：“要懂得保护自己，跟他做好区分。”

“知道，我今天面对省纪委，有问必答，只要我知道的，又跟我没有利害关系的，我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口子相视一笑，好像已经把秦明给打趴在地上了似的。

不过他们笑得太早了，半年之后，随着秦明的垮台，李强和王娟两口子也彻底完蛋了，王娟开除公职，李强判刑一年零三个月。

开除王娟的理由很简单，除了跟秦明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外，主要是接受了秦明的巨额财物，并干涉县委组织工作。李强是因为卷入了投资公司，虽然他没有贪污钱财，但是帮秦明洗钱和聚敛钱财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所以也被抓进大牢，判了小一年零三个月。

从浪尖落到谷底，人生如同做梦一般，李强有过仕途的坎坷，但毕竟不曾遭受牢狱之灾，现在他和老婆两人都被这个社会打入冷宫，一辈子不得翻身，与其这样，还不如死掉算了。

李强自杀未遂，王娟跑到监狱里对着他大哭了一场，李强的老父亲，县委大院著名的勤杂工李老头儿，跑到监狱里大骂了儿子一场，操了他祖宗十八代，叫他要死就利索些，别要死要活的，害得家里人跟着他要命。

开除了公职的王娟，没有了生活来源，公公婆婆看见了，也恨不得把她痛打一顿，两个老人都知道了她的一些不道德行为，对她不屑一顾，更不能被李强家人接受的，是婚后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孩子。王娟在痛苦的时候，只得跑到监狱里去找李强哭泣。李强劝她暂时忍一忍，一年之后他就会出狱，然后他们俩就离开这座小县城，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知道他们故事的地方，找一份平常的工作，过平淡的日子。

可怜的王娟呆在家里，足不出户，她虽然暂时没有生活之忧，但紧闭门户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些曾经的好朋友，也多数躲她远远的，只有曾经的几名好同学，还时不时地关心她，安慰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劫波渡尽兄弟在”这句话的含义。

   十三

娟子的电话响了，是老同学张小月。“还闷在家里啊，快出来，到衡水谣宾馆来，今天让你见一个老熟人。”

“你们几个人？”王娟问道。

“就我和琳琳，还有一个男的，你来了就知道了。”

这几个高中同学是王娟最好的姐妹，不管她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她们都跟她亲姐妹似的。自从李强进了监狱，自己丢了公职，她们就轮番喊她出来散心，要她想开些，世界很大，不同的活法有不同的乐趣，不要把曾经的得失看得太重，说不定是塞翁失马，祸福轮流转。

“老同学，你好。”娟子下了出租车，迎面走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士，向她打招呼。他和李强的个子差不多高，不过没有李强清俊，有点江湖气似的。这人是谁呢？皮肤黑黑的，脸上还有一条隐约可见的疤痕，一身笔挺的西装，有明显制造文雅形象的企图。这不是大海吗？杨大海，对，是他，那个曾经的大海哥，高中的同班同学，一转眼十好几年不见了。

“大海哥。”王娟握住了伸过来的一只大手，这个称呼，是她母亲要她喊的，她母亲和大海母亲也是同学。

杨大海见她认出了自己，也十分高兴地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鬼混呢？也不见说你的消息。”王娟亲热地推了大海一下，责怪他没有跟她联系。

“妹子，你都是台面上的人物，我一个平民老百姓，怎么好去打搅呢。”杨大海谦虚地说。

“唉，别说了，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杨大海一不小心点到了王娟的伤心处，马上转移话题：“娟妹子，她们在里面等我们，快进去。”

包间里，张小月和琳琳正在唠嗑，见杨大海领着王娟进来，就对王娟说：“娟，我说你认识这个人吧。”

“不仅认识，还是曾经的同桌呢。”王娟也想起了更多高中的事情。

四人坐好，开始玩牌，一边玩，一边唠嗑，说家常，说工作，说世道，说人心。

“大海哥，你现在在干啥呢？”王娟关心地问。

还没等杨大海回答，琳琳就替他回答了：“在省城做工程，大老板一个，很难得回来一趟的。”

“啥大老板呢，就是个包工头，混口饭吃罢了。”

“大海哥，你这就不错了，家里的嫂子和孩子都还好吧？”

“不瞒你说，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孩子归前妻了。”

“哦，”王娟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安慰了一句，“跟我一样，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你呢，也应该是无妻一身轻吧。”

“对对，我现在就是个无管无束的浪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张小月看她喊大海哥喊得亲亲热热，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娟，你读书的时候就喊他大海哥，他到底是你的什么哥呢？”

娟子忍不住骂了张小月一句：“你个妖精，他真是我哥，我从开始学说话的时候，我妈就要我这样喊的。”

杨大海进一步补充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我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

“只可惜我妈走得早，要不我们两家一定会常来常往的。”娟子伤感地说道。

“是啊，俗话说，亲戚不走不亲嘛。”

吃过午饭，杨大海又带着他们去临县风景区玩，张小月的老公也来了，琳琳的老公抽不出时间，没有参加。杨大海开着他的七座大越野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向风景区奔去。

琳琳羡慕地说：“大海，你这车子要多少钱啊？比县委大院的那辆桑塔拉还要贵吧？”

“我这车是进口的，国内还产不了，不过我买的是个二手货，就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啊！我们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个东西了。”张小月的老公听到了这个价钱，吃了一惊。

张小月调侃老公：“也不要一辈子，把你的工资不吃不喝全攒起来，估计半个世纪就够了。”

王娟却没有他们说说笑笑的心情，她望着沿途的风景，曾几何时，她几天就要到临县风景区过一夜，每一次，都是县城里最好的轿车送她去的，每一次都是住的情侣别墅。

第二天下午，他们才从风景区尽兴而归，杨大海把她们一个个送回家里，然后才回自己爹妈那里去。

三天之后，杨大海又给娟子打来电话，说马上要回省城里，想请她吃顿饭再走。王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现在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连玩游戏的心情也没有了。

这次他们定在一家乡村农家乐，杨大海早早地来接她，跟她说：“妹子，那家农家乐有个大鱼塘，专门供客人垂钓，我们去那里钓鱼玩，好不？”

娟子不会钓鱼，但是她喜欢看男生钓鱼，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依然是风驰电掣，几分钟就到了农家乐，两人像一对情侣，拿着鱼竿来到鱼塘，几个在塘边钓鱼的人，见到这对佳人，都不免要多看几眼，连鱼儿咬了钩，也忘了起竿。

农家乐的几个伙计也窃窃私语——

“好漂亮的女人。”

“可惜就是年龄稍大了些。”

“你瞎操心，年龄再小能给你准备？”

“就人家这三十来岁的年龄，你十八岁的身子也配不上，瞎骚包。”

“你能配上？你去问问，看人家拿不拿正眼瞧你一下，就你这熊样，你瞧瞧人家那气质，哪是光长得好看的事儿呢？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几个伙计一边说话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时不时往鱼塘这边瞧瞧，怕大海和王娟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十四

两人在农家乐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之后才回到县城，杨大海将车停在楼下，从后备箱拿出一袋鱼，对王娟说：“这个我没有办法，还要麻烦你处理。”

王娟知道他现在孤家寡人，这鱼他没办法打理，只得说：“那就麻烦你帮我提到楼上去。”

王娟住在五楼，杨大海一口气跑了上来，看见王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就笑道：“平时不喜欢运动吧，看你弱不禁风的。”

王娟一边喘气一边回答：“我最大的运动就是登这个楼梯。”

杨大海进了王娟的家，不禁啧啧赞叹：“妹子啊，你家好富贵哦，是用黄金装饰的吧。”

“大海哥，不瞒你说，这房子当初真的花了一些装修费。”娟子一边说话一边给大海准备茶水，大海洗完手，坐在沙发上，看着娟子忙碌着。

娟子递过茶，也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娟妹子，你别削了，我不吃，咱们坐着说几句话吧，我明天就回省城去，你有啥东西要我带没？”

“没，我省城连个亲戚都没有的。”

“要是我现在有这么一个家就好了，”大海望着娟子的房子，叹道。

“我这是家吗？大海哥，充其量就是个房子。李强他还在里面呆着，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娟，你是不是等他出来呢？”

“不等能咋地？和他离婚？现在他在里面，我这么做也不道德吧？”

“那关键要看你们的感情了，感情好，就算是等他一万年，也无怨无悔，感情不好，哪怕是等一天，也是浪费。”

“什么是感情呢？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了？是感动吗？是感谢吗？其实人多半时候不是靠感情生活的，靠的是欲望，共同的欲望能让两个人靠得更拢。”

“是的，你这话说得很对，但欲望和情感也有互相排斥的时候，它既可以拉近感情的距离；也可以将人的距离拉开。”

“大海哥，你是愿意为别人活，还是愿意为自己活？”

“妹，人有时候很难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别人的评价，为了别人的说三道四，那我宁愿选择为自己而活。其实我离婚之前，也经历了这种心灵的拷问，我到底是应该留下来，牺牲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是应该提高我的容忍度，或者粉碎我的所谓生活原则，保全这个家庭？我和我前妻之所以离婚，并不是有什么大的矛盾，主要是生活习惯及性格不合。当我下定决心之后，我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自己净身出户。”

“你是大老板，该不会是在外面瞎搞后，抛弃你老婆的吧？”

“这话问的好，所有离婚的包工头，都会被世人这么认为的，我觉得也正常，因为确实有很多包工头是这样的，对于一个毫无素质的暴发户而言，换个漂亮的年轻老婆，可能让他有一种控制世界的满足感。不过，对于我而言，却没有这种爱好和追求，我不会随随便便和女性交往，更不会跑到娱乐场所去寻欢作乐。我宁愿找几个异性知己聊天说话，谈点家长里短或者阳春白雪之类的。娟，我离婚这两年来，除了赚钱，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拼命写作，虽然我中学时没有你成绩好，但是语文成绩也是不错的。我已经完成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初稿，过段时间再准备提笔写第二篇，哪天真的成名了，我也会学着那些名人，写自己的传记。”

“你还有这样的雅兴啊，大海哥，我觉得你虽然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但是你的精神是独立的，你没有失去自我，没有沉沦在污浊的风气之中。”

“别夸奖我了，娟，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吗？我是专门回来看你的，以前你是台面上的人物，我是个小小建筑工头，和你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现在我事业稍微大了些，你不要笑话我，我心里虽然也有点攀比的成分，但是我说的是真心话。现在我函授本科也毕了业，事业也有了一点起色，我觉得自己可以和你平起平坐了。前段时间听说了你的事情，我万分焦急，虽然你风光时，我没有和你来往，但是当你落难时，我还是愿意和你来往的，即使帮不了什么，至少也能说句安慰话，我就是这个人，怪也不怪的性格。”

“大海哥，我了解你，在你内心深处，除了有那么一点自卑感之外，更多的是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娟，有一句话，我原本是打算放在心里一辈子的。因为我一直以为，我这一辈子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读书的时候，我成绩没有你好，表现没有你优秀，在你眼里，我充其量就是个调皮的男生。可是在我心里，你却是一位美丽的白雪公主，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人。那年你脚崴了，我背你上学，背了一个多月，你知道吗？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那一个月，我一次也没有迟到，就因为要背你去学校，我多么希望，你的脚永远别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背着你，当你趴在我的背上时，我能感受到你清甜的气息，那种让我兴奋的气息，我就想，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男生，我就会悄悄告诉你，我喜欢你。”

“大海哥，你，你当初为什么不对我说呢？你真的傻啊，一个女生愿意一个男生天天背着，你就不能觉察出一点意思来么？我从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喊你哥哥，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我安全的保证，整个中学时光，我都生活在对你的这种依赖之中。”

杨大海听娟子这么说，竟忍不住靠近娟子，伸出手把她抱住，娟子也顺势紧紧靠着他。娟子躺在大海的怀里，甜甜地眯着眼睛，也许她的人生中，大海才是他的真命天子，她少女的情怀，只对大海开放过，只不过那个时候，都是模模糊糊的，所谓懵懂少年不知情。

大海动了动身子，对娟子说：“娟，我要走了。”

“大海哥，今晚陪我，好不？”娟子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这，我怕对不起李强。”

“他对男女之事毫不在意。”

大海稍微停顿了一下，猛地一起身，把娟子抱了起来，向里屋走去。

十五

一年之后，李强出狱了，当他回到家中，却发现娟子不在。一打听，才知道娟子跟大海在省城里生活。

李强一下子没有了方向感，他天天呆在父母家里，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也不想未来，也不打算做点什么。

他娘担忧道：“强啊，你为啥不去找找王娟呢，好歹她还是你名义上的老婆，万一过不到一块来，就好说好散，然后考虑自己的事情。”

是啊，是合是分总得有个了断，李强于是起身到省城去找娟子，顺便去找份职业度日。还好，没有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娟子，谁知娟子对两个男人无法做出取舍，他既不愿意跟李强离婚，也不愿意跟大海结婚，但是她却愿意跟他们都保持联系。

“你这么做终究不是个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强说。

“强子，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过，不过，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

“多长时间呢？一年，还是两年？”

“不超过一年，我就回到你身边，如果我现在跟你走，我们吃什么，用什么？你现在不名一文。”

“我觉得这不是主要的，不过，你如果跟我走，我现在确实不能保证你能够过上好日子，既然这样，那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我为好，你跟大海好好过，物质上有保证，何况，他对你也不错。”

“你不了解他，还不了解我吗？强子，我跟你生活了七八年，跟他只生活了几个月，我觉得跟你才能过上踏实的日子，大海这人，没有家的概念，不喜欢受家的约束。不像你，下班就回家。”

“好，看你这么难选择，那我就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吧，一年之后，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要么跟我回家，要么跟我去离婚。”

“一年后，我主动回家找你，带着我挣的钱。大海现在刚刚签约一个工程，是个近千万的大工程，他跟我说好了，这个工程的利润全给我，要我帮他打理。”

当天，李强就跟娟子分手了，娟子留他住一晚，他也没有答应。

从此以后，无论在县城，还是在省城，都没有李强的影子。

一年之后，娟子怀揣着大把的人民币，回到了县城，给强子的爸妈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这回公爹公婆再也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是说：“强子一直没有下落，也不来个电话，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娟子四处打听，都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有人说，强子到上海打工去了，那里有一个他大学的同学，开了一家公司，强子在那里做行政管理。娟子马上联系强子在上海的同学，不管是大老板还是普通打工者，凡是能够找到的，她都联系上了。

“什么？强子啊，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在不在上海，哦，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是个打工的呢。问海涛吗？他当然是个大老板，公司大着呢，好的，好的，我把他的联系号码给你发过来。”

“海涛吗？你好，我是强子的老婆王娟，强子在你这里吗？什么？不在啊，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有来你这里？嗯，嗯，好的，好的，有事多联系，麻烦你帮我多打听打听。好的，我挂了。”

上海那座城市算是没有指望了，他去哪里了呢？珠三角？会不会呢？王娟又辗转打听珠三角的同学，一共找到了三个，她一一打了过去。

“大鹏吗？我李强的老婆王娟，是啊，你也好，强子到你这里来过没？没有啊，别说客气话，你们现在都是大老板，我估计强子是来投奔你了，哦，好的，好的，我去问李静。好的，你忙，回老家后我们再聚。”

“谁？强子的老婆？噢，是嫂子啊，你好啊嫂子，我是李静，是的，他来过我这里，但只住了几天就走了，是的，是的，关键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你别客气，强子绝对是比我强的人才……我打了招呼，不知道他对那家公司有个什么想法。是啊，我也不知道，哦，这个我没有问过，好的，我把那家公司联系号码告诉你，好的，我马上发过来。”

“请问，是奥奇公司吗？您好，我想向贵公司打听一个人，有个叫李强的人曾在你们这里上过班，我想打听他辞工后去了哪里？或者可能去哪里？您千万别挂电话，我是他家人，现在万分着急，求求您了，好的好的，我等会再打过来。”

等再次打过去时，还是没有消息，那边说，这人只做了一个星期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到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拿走，还压在公司里。

王娟的一帮朋友也在帮他打听，但是越打听越是没有门路。

有人说，曾经在云月山看见过李强，他在菩提寺出家了，不过据看见的人说，他喊李强的名字时，李强不仅没有回答，还说他看错人了。“怎么可能呢？明明就是李强嘛！”那人说，当他第二次又去菩提寺的时候，就不见了李强，问寺里的主持，主持也说没有这个人。

还有人说，李强偷渡出国了，他有一笔钱放在国外的银行，只要出国了，就可以过上富贵的日子。这种说法让娟子哭笑不得。

更有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李强在狱中得到高人的指点，去了一个叫莫科莎的地方，那是一个不为世人知晓的地方，美国曾经派出了几个探险队，最后都没有到达那里，无功而返，至于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甚至有没有人居住，至今没有人知道。

最靠谱的一种说法是，李强在一艘轮船上修轮机，那轮船现在满世界里跑，虽然李强大学读的是工程机械专业，不过这好像有点大材小用了。

李强到底去了哪里呢？

十六

王娟一边打听李强的下落，一边在家陪公公婆婆，虽然大海还时不时地打个电话问候她，她却下定了决心不再去陪大海。人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真正当自己能够自由自在的时候，可以放任自己的时候，却又甘愿受某种束缚，甘愿做某种道德的守候者。王娟虽然不觉得亏欠李强什么，但是看见李强日益老去的父母，尤其是看见李强从监狱出来之后，那种既可怜又不卑不亢的样子，就觉得他本质上还是个好男人，如果他不是身在官场，他肯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丈夫。

时间久了，王娟也就适应了没有李强的生活，倒是跟公公婆婆处得非常融洽。婆婆是个善良的老人，多次对王娟说：“你这样老等他也不是个事，不要为了他耽误了你自己，你现在还只有三十多岁，还可以寻个好人家。”

“您别劝我，我自己有主张，我是自愿的。”

“娃儿，你这份心我们知道了，我们是怕耽误了你一辈子。”

“我再等他两年，不回来我就寻人家，他等了我一年，我要加倍地还给他。”

王娟说到做到，转眼就是两年。

这两年，她的容颜开始褪色，她的妩媚开始萎靡，她的心灵开始起皱，可是她的信念和坚守没有变。她在一家私营企业做了一个普通的管理者，靠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养活自己，孝顺公公婆婆。

虽然王娟孤家寡人一个，不再青春年少，但是美人的本色仍然没有改变，她的身边虽然没有高富帅，但是追求他的男士仍然不少，其中不乏成功人士，不乏年轻有为者。王娟跟所有的人说，做朋友可以，如果谈婚论嫁，那就再等我两年。男人们觉得王娟是在考验自己，更加辛苦地追求她，没有一个打退堂鼓。

正当王娟下定了决心，准备敞开心怀，接纳她喜欢的男士时，李强却回来了！两年后的一个黄昏，李强背着一个旅行包，突然地出现在家人面前！

他满脸褶皱，头发蓬松，衣不蔽体，像一个失足落进粪坑里的人，目不忍视，闻不敢闻。他的狼狈样子，无法形容，不是趁了最后的夕阳，他母亲都怕和这个陌生人说话，更不用说认出他来。他的出现，给家人带来的意外明显多于喜悦。

家人七嘴八舌地问他。

你落难了吗？

李强摇摇头。

你被黑社会扣押了吗？

李强摇摇头。

你咋不跟家里联系？

李强摇摇头。

你哑巴了啊？

李强摇摇头。

李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母亲说：“给，五百万。”

母亲更加迷惑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抢的？偷的？

李强摇摇头。

打工挣的？

李强还是摇了摇头。

王娟没有问他一句，只是默默地替他拿换洗的衣服，默默地为他盛饭，默默地看他吃饭。

吃完饭，洗完澡，王娟轻轻地说了一句：“回我们那边去吧？”

于是李强默默地跟在王娟的后面，从父母家里出来，往自己的家里走去，那个曾经的两人世界。

第二天，王娟起床后，没有看见李强的人，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这次走后，你们都别等我了。”

一个月之后，县公安局来电话，说李强在云边市被关押了起来，涉嫌一桩谋杀案。李强的老父老母跌跌撞撞地上了火车，去了云边市，见了关在号子里的李强。

他老父亲六亲不认地吼道：“你杀人？”

李强摇摇头。

“他们为啥把你关起来。”

“有人被杀。”这是李强几个月来对家人说的仅有的一句话。

“我去替你伸冤！”老父亲转身就走了。

可是，李强拒绝了所有的上诉机会，也不同意家人替他伸冤。他因此遭到了老父亲的怒吼和谩骂。

王娟也先后几次去监狱里看望他，他不愿意和任何人多说话，多沟通，他好像有满腹的心事，又好像无所事事、毫无委屈和无牵无挂。

眼看一审后的上诉期已到，王娟心急如焚，她无助地给一个人拨通了电话：“华仔先生吗？我是王娟，我有事想找您。”

华仔是县城里最有名的预测大师，就是俗话所说的算命先生。可是他跟那些在街头算命的瞎子不同，他从不以算命为生，也不轻易给别人算命，甚至别人请他出面掐一下指头，他也笑而不应。

他只给两个人算过命，一个是妇孺皆知的省委书记李成云，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胡长利。他还收胡长利为徒弟，后来，胡长利在名满神州弟子上千万的时候，还亲自来到这个小县城拜谢过师傅华先生。李成云呢，却从没有承认自己找华仔算过命。但是这不影响华仔说话的真实性、权威性，看着受万人朝拜的胡长利胡大师都给华仔磕头请安，谁还不相信这是事实？

华仔其实是他的外号，本名叫华峰，年逾七十，根本不是个年轻人。王娟跟他只有一面之交，可是交之后的当晚，王娟就和他同床共枕了。

王娟之所以向华峰求助，这件事说来话长，要扯出秦明来了。秦明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电话紧急召见王娟：“我有大难了，娟，你快来帮我一下。”

“我能帮你啥？”

“来后再说，时间紧迫。”

原来，秦明私底下去找大名鼎鼎的华仔给自己出主意，可是华仔闭门谢客，不接待这位权倾一时的小小的县委书记，秦明没有办法，只好使用了别人经常对他使用的计谋——美人计。他想要王娟去陪侍华仔先生，然后换来他给自己的出谋划策。

华仔先生跟王娟同床共枕之后，也没有为秦明出谋划策，他说：“他不够格。”

现在，王娟在六神无主的当口，想到了华仔。

七十多岁的华仔亲切地接受了王娟的朝拜，这回他没有提出和她同床共枕的要求，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有这个心也不见得有这个力了。

华仔先生给他一张纸片，说：“你去找这个人，他能帮你。”

王娟接过纸片一看，是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名字——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