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讀不食子|在「黑人、白人、猶太人」間穿梭的「自我」
每年五月的母親節在近幾年總讓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究竟何謂「motherhood」,母親?母性?為母的養育?這些似乎都成為了一個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可是,難以回答也能給予一種欣喜,因為至少我還在探索,在感受,在反思與前進。
前不久讀了Rebecca Walker的自傳《Black, White, and Jewish: Autobiography of a Shifting Self》,故有以上書評題目。
Rebecca Walker是著名作家、活動家Alice Walker的獨女。Alice Walker在上個世紀參與反種族歧視的運動時跟Rebecca的父親相識並且在眾人的反對下結婚。因為Rebecca的父親是白人,也是猶太人,所以,Rebecca就有了黑人、白人、猶太人的三重身分。
作為Alice Walker的獨女,此書一出就引起了軒然大波。首當其衝的就是Walker母女關係的破裂💔而這段破裂的母女關係持續了很多年,雖然最終以母女和解畫上了「大團圓」的結局,究竟有多「團圓」,個中滋味可能只有身在其中的母女二人清楚了。
之所以母女關係破裂就是因為女兒Rebecca Walker在自己的自傳中對於童年的描述讓讀者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頭戴「著名作家」光環的Alice Walker在「母親」這個角色中的一系列失敗⋯⋯她不僅極度以自我為中心,還幾乎完全忽略了女兒的成長。
Rebecca在童年時期父母就離婚,離婚後,父親再婚,跟繼母組成了一個完全中上產「白人」的家庭,而Rebecca就在父母兩個不同的家庭之間來回。
當一個女兒在自傳中屢屢提到是別的女性在為自己盡母親的義務時,親生母親的臉怎能不熱辣辣地滾燙呢?如下👇的例子已經在這本自傳中數不勝數:
And there is still another woman who mothers me after school in Brooklyn, a woman who takes me home to her parents' house on Long Island when summer comes and the city is unbearable with heat and dirt and overpowering humidity. 40
「mother」一詞作為動詞,我理解為「盡母親的義務」或者「像母親一樣地照顧」,而這個詞,Rebecca沒有一次用在她母親Alice Walker身上。相反,倒是一個白人女性一直在給予她家的感覺。
從小,作為女兒的Rebecca學會的就是看母親的臉色,她是一個一直覺得自己還需要照顧母親情緒的人——
I no longer am only for myself, but now I'm for her, too. I must be strong. I learn how to forget myself, to take my cues from her, to watch carefully so that I can know what to do. 56
以前,如果讀到上面的這段話,我可能僅僅是覺得有點難過,現在,經歷了人生的失與得之後,再來看這段話,就不能夠用「感同身受」來形容了,而是切膚之痛一般地理解,作為一個女兒,在母親的陰影下逐步把自己的「self」隱去,營造出一個遠超出年齡的成熟的自己,一直「懂事」下去。有時候、有些人,這樣一「懂事」就是一輩子。可以說,無論妳是不是生在名人家庭,也無論妳的母親是不是著名作家,一個孩子的母親的角色與金錢、名氣、社會地位通通無關。
被Rebecca一再稱作「mothering」her的繼母和生父一直都以為女孩子成長中必然學習的月經、性等等都應該已經由生母Alice Walker教授給她了,不想,任何一點女孩子成人需要知道的Alice Walker都沒有告訴過Rebecca。Rebecca作為一個「著名作家」的女兒,全數童年都是在盲人摸象般的探索中度過的⋯⋯218
母女還是姐妹
Rebecca說母親在採訪中常常驕傲地說她們的母女關係更像是姐妹關係。而作為女兒的Rebecca對「姐妹說」是這樣回應的——
I feel strong when she says those things, like I am much older and wiser than I really am. It's just that the strength doesn't allow for weakness. Being my mother's sister doesn't allow me to be her daughter. 231
沒錯,我自己也看過聽過經歷過太多如此的母親,當你驕傲地說自己跟女兒是姐妹一般同事一般的時候,唯一沒有將女兒當作自己的女兒去對待,其實,只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對待女兒,她們從來都只是在迫不及待地對待自己而已。
雖然Rebecca也說到,在小時候跟著Alice Walker可以享受著名作家女兒的光環,前來聽Alice Walker講演的人無不對小女兒Rebecca的在場感到幸福,「哇,你原來有這樣一個著名的媽媽!」,可是,她真的幸運嗎?
我在想,是什麼樣大的痛和力量推動著這些名人的孩子最終出版自己的回憶錄,為公眾揭破一直戴著光環的名人父母呢?這些回憶錄中都有同一個特徵,就是孩子們一遍遍嘗試跟父母溝通,從未成功過——印刷出來的白紙黑字就成了唯一一條通往屬於自己聲音的路。
這樣的人生是否是個悲劇?
在這本書的書籍設計中,Rebecca Walker幾乎在書的一開頭就給出了我們答案。
當我看到這一頁的時候,重複著的那句「我不是悲劇性的」似乎特別有悲劇性,不過,我還是被這句話打動。
或許,我們誰都不是悲劇性的,同時,誰也都可以是悲劇性的。何為悲劇,如何面對自己的悲劇,才是人生的藝術。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讀者送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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