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五天:可歸

m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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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寫你的家吧!你此刻腦海中立刻浮現的「家」,你最想寫的家。它可以是兒時的房間、長大後搬離的單位、離開原生地的異鄉的家,又或是人生中第一個讓你有歸屬感的家。它的走廊、飯桌、窗外的風景是怎樣的?這一個家,帶給你什麼樣的特別感受?它有或沒有帶給你家的感覺?

我的「家」沒有形狀。

我有家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對這個問題有某個答案,這個答案基於某個物理空間,亦或某一些人;有一段時間,我對答案又不確定了,因為我對一個從未去過也毫無人際關係的地方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像傳說中的「歸屬感」(或許是錯覺?);還有一段時間,我拒絕給答案賦予重要性,有或沒有家,又怎樣?抓不住、尋不來、認不出,上一秒還百分百,下一秒就有可能是滿腹狐疑。

我在外公外婆家長到六歲,後來跟着爸媽在廣州搬了很多次家,從留守兒童到流動兒童。十八歲,搬到了大學宿舍,畢業過後,自己一個人又搬了好幾次家,後來到了德國,陸陸續續又搬了幾次,未來似乎還要繼續搬。沒有什麼是長久陪伴我的。我一個人似乎就是一個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種家。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父母是我的家,儘管不是完全的你情我願。我曾經把從父母家去鄉下、去大學宿舍、去自己獨居的出租屋,都說成「回家」,爸媽總是糾正我。時而以抱怨的方式,「看來還是跟外公外婆親啊」;時而是複述一遍,「嗯,去宿舍路上小心」。多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在語言的使用上維護着父母家作為我唯一的「家」的正當性。與其說「我父母是我的家」,不如說我在維持一個「我父母是我的家」的形象。後來父母放棄了。我離家太久,父母已經又搬了家,新的家沒有專屬我的房間,甚至沒有我的任何物件——那個地方沒有我的痕迹,我的大腦里也沒有那個地方的任何圖像和記憶。我和父母的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同樣的,我在德國的生活同我的父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無需再維持一個「家」的形象了。

我開始濫用「回家」這個詞。跟朋友去她家,我說「回家」;在外旅遊要住酒店,我說「回家」;回柏林,我說「回家」;回廣州,我也說「回家」。我好像失去了「家」,又好像得到了「家」。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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