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这里的书店有时光的气息，也能听见世界的声音

2022 年 1 月 6 日

即使在科技发达的现在，伦敦的书店依然蓬勃发展生存着。从最繁华的商业街，到无人问津的静谧小巷，你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如果旅途中有一个下午，不妨停下脚步，走进一家书店，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抓住这丝来之不易的，纸本、文字和灵魂的共鸣。

读别人的文字就是在读 TA 的人生。这些书籍帮我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体味了天涯海角、酸甜苦辣的各色人生，在未知的领域踏出了微小的第一步……一点一滴构筑我。

尽管网购书籍已经十分方便，各大电子书平台也是百花齐放，我仍觉得书店是在阅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平台依托于大数据的分析和筛选，分析我过去的喜好，预测我的口味，把「我大概率会喜欢的书」送到我面前。但对我来说，阅读更重要的是「见识更多」，正是书店让我有机会拿起那些数据认为「我大概不感兴趣的书」，并以此为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伦敦这座文学城市里，各式各样的书店永远不缺。本文原是想介绍一下伦敦布卢姆茨伯里区（Bloomsbury）附近几家别具一格的书店，没想到从取材到成文的过程中有一家书店搬去了巴斯，因此只好变成了英国的书店合集。这些书店各有各的特别之处：有的书籍种类丰富，有的书店有着独特的形态，有一些则专注于某一类的书籍。希望这篇文章能给你带来一些目的地的灵感，找到帮你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那个钥匙。

Word on the Water：船载千钟粟

📍 地址：Regent's Canal Towpath, Kings Cross, London N1C 4LW

⏳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日 12:00-19:00

🔗 官网：https://www.wordonthewater.co.uk

除了大名鼎鼎的泰晤士河之外，伦敦内还有一条运河，西起帕丁顿（Paddington），穿过摄政公园，最终在东伦敦的 Limehouse 汇入泰晤士河。这条运河已经不再是运货的主要途径，而有了别的功能。供居民游客在水边漫步自不必说，河道里也停着不少船只。有些人不堪伦敦高昂的房租，索性以船为家，而有些人直接把船只改成店面，做起生意来。

就不得不提到独树一帜的水上书店 Word on the Water，字面意思直译为「水上的词语」，可谓是十分契合。

这艘船原本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一艘荷兰驳船，被书店老板购入后改作了「书船」，至今已经有十年了。它可谓是命途多舛：在经营之初，因为没有相关许可，只能每隔几周就换一个地方停靠，直到它拿到了在国王十字这里的长期停靠泊位才总算稳定下来。几年前还差点有了沉没的风险，失去了船内大部分的存货。所幸她没有真的沉没，否则这么有独特气质的书店就很难再找到另一个了。

这里售卖的书并不局限于新书，还有数量不少的二手书。书目的范围很广，你可以在里面找到最常见的经典作品、虚构文学，也能找到儿童文学和上世纪的邪典小说……惊喜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你去发现。

到了深冬，船内会点燃火炉，坐在里面看书、撸狗、和萍水相逢的书友分享阅读感想，自成一个温暖惬意的小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外部船身除了给书架留了一席之地外，还有一个「船顶花园」。夏天的时候会有乐队在上面演奏，哪怕不进去买书，只坐在河岸吹风听歌也是一种享受。有的时候也会有脱口秀开放麦和阅读在船顶花园举行，具体的活动时间和内容可以去他们的 Facebook 活动页面查看。

Gay's the Word：哪怕我们有罪

📍 地址：66 Marchmont St, Saint Pancras, London WC1N 1AB

⏳ 开放时间：周一歇业；周二至周六 11:00-18:00；周日 13:00-18:00

🔗 官网：https://www.gaystheword.co.uk/

如果说 Word on the Water 的独到之处在于其地理位置和店面形式，那 Gay's the Word 的特点就是售卖书籍的类别。我来英国的第二天就经过了这里，看到店名的时候还被英国人的开放小小震惊了一下。「真不愧是腐国！」——我在微信上这么跟朋友说。

但它并不是为了「卖腐」而存在的。Gay's The Word 成立于 1979 年 1 月，是英国最古老的 LGBT 书店。在那个时代，普通书店里甚至买不到同性恋相关的书籍。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同性恋运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也带动了同性文学的蓬勃发展，以同性恋为主题的书店纷纷成立，这家书店正是因为受到了这样的启发而在伦敦成立。在开业之初，它还曾被相关部门指控为色情书店，这项指控直到 1986 年才被撤销。

「Gay」这个词最初用来描述所有被同性吸引的人群，只不过现在更多地特指男同性恋。店里贩卖的书籍也遵循了词语的原意，不只有和男同性恋相关的书籍，也有女同性恋的相关内容，并且随着意识和社会认知的发展，QIA+ 等「更」少数的群体都有概括。

进门右手边先是影音区，架子上既可以找到十分著名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阿黛尔的生活》，还能找到相比之下比较冷门的电影，如《盛装登场（A Magnificent Haunting）》和《巴黎男人香（Gigola）》。店里还能找到很多「帅哥/美女的身体大赏」……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买来做画画的人体参考非常棒（。

书籍在更靠内的地方分区摆放，既以身份认同区分（男/女同性恋、酷儿、……），也以文本形式区分（非虚构、虚构、诗歌、画册、……），种类之丰富让人咋舌。Gay's The Word 在描述它们藏书的时候曾经说过，「从深刻的到轻浮的，从解放的到放纵的，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如果对着满墙的书不知所措，不妨看看店员在书下留的简短批注。有些写得比较随意，「推荐（Recommended）」和「强烈推荐（It is fantastic!）」之间几乎只有一个感叹号的区别；有些在批注里简短地介绍了书籍的主题和内容（短故事、间性人），有些则是描述了读书的感受（有趣，且能感受到作者的强烈感情）。店员亦对书籍了如指掌，如果想要某一类书的推荐，询问他们就再合适不过了。

这里同样长期举行读书会，也有一些社区团体（community group）定期在这里举办讨论会。时间最久的莫过于 Lesbian Discussion Group，每周讨论的主题不只是女同性恋相关，亦会涉及时事与生活方式。

如果是对性向和性别认同有些疑问，这里同样可以作为信息来源之一。无论是在它们的官网上还是在店里询问店员，都能找到属于各个群体的科普和帮助，从出柜的注意事项到医疗与法律相关的建议都有相关的指引。有的时候我会在这里消磨午休时间，因此常常能听到店员与各种各样的客人交谈，聊他们的迷茫、困惑与恐惧，也分享彼此的快乐。

Persephone Books：听见女性的声音

📍 地址：8 Edgar Buildings, Bath BA1 2EE

⏳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 10:00-18:00，周六 11:00-17:00

🔗 官网：https://persephonebooks.co.uk/

Persephone Books 曾坐落于名作家频出的伦敦布鲁茨伯里（Bloomsbury），距离乔治·奥威尔、查尔斯·狄更斯和维吉尼亚·伍尔夫这些知名作家的故居不过几分钟的步行路程。疫情之后，由于种种原因搬迁至巴斯（Bath）。18世纪时简·奥斯汀在这座城市达到了她的创作高峰，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也与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联系。既有着这样的历史渊源，也就不难想见这家以出版、贩售女性作家作品为主的书店把新址选在了这里。

和专注于 LGBTQIA+ 的 Gay's the Word 相似，Persephone Books 的主题是「二十世纪被忽视的女性作家」。这些乏人问津的作品被编辑发现，经由这里出版、销售，才重被世人所知。有些书的年代之久远、传世之稀少，在 Goodreads 上的标记人数甚至刚刚超过五十人。

书店的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里的冥界王后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她是威严冷酷的统治者，也可以带来丰收；身在冥府时大地荒芜，重返人间时带来万物苏生。珀耳塞福涅身上的多面性，就如同女性可以带来的无限可能——而来自女性的声音在文学世界里，只能说是微不可闻。书店创始人正是因为在大学书单里难觅女性的身影，而选择开了这样的一家书店。

伦敦旧址的店面并不算大，疫情下的社交距离政策只能容许两位顾客同时呆在店里。书店的后方亦是它们的办公室，Persephone Books 里面售卖的书籍均由它们自己出版。那些不为人知的女性作品，如果没有它们愿意再版，恐怕在世界上也很难找到愿意出版它们的地方了。

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二战后出版的家务指南、爱情小说、二十世纪英国女性的生活和女权发展……对篇幅不足以成书的短篇，也有 Persephone 选出的短篇合集，恰好是它们出版的第 100 本书。

每本由 Persephone 出版的书籍都会有一个编号，从 1 号至去年才出版的 139 号，都有着几乎一样的灰色封面。上面除了白底上写着的书名别无他物，扉页却是各式各样的缤纷，内页排版字体也贴合着书籍的风格。这样的封面既是在向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企鹅图书（Penguin Publishing）的风格致敬，也是创办人对读书场景的设想：一个女性在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工作后回到家，拿起书的时候并不会在意书的封面是怎样的，她只要知道书的内容足够有趣就够了。

每一本书，无论书本厚薄，售价均为 £13，附赠一枚书签。书签的图案和扉页的图案一致，取自其初版发行当年的织物或画作，也有一些是热心读者提供的素材。

对于一些畅销书，它们也出版了更「书店友好」的版本。这个系列被称作「Persephone Classics」，与其他书籍的区别就在于精心绘制的封面和缺失了色彩缤纷的扉页。这个系列常给我一种「虽然我们重版了，但我们不是很想这么做」的感觉。一方面它们在店里的位置和铺天盖地的灰色封面相比十分低调（哪怕这个系列的封面更加精致），另一方面则是这个系列的书籍售价比「书店不友好」版还要便宜 3 镑钱。——这些想法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没有书店方佐证，所以随便听听就好。

如果不知道要买什么书好，除了进店询问店员的意见，还可以试试看官网的送礼指南。无论是送给孩子还是送给女性长辈，哪怕是爱狗人士、旅行家或者是厌倦了《哈利·波特》的小孩子，都能在上面找到合适的推荐。

magCulture：专属于独立杂志的天地

📍 地址：270 St. John Street, London, EC1V 4PE

⏳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五 11:00-18:00

🔗 官网：https://magculture.com/

说起杂志，我首先想到的是类似于《看天下》《青年文摘》这些允许在高中书店出现的杂志。高中毕业可以自由使用智能手机之后，我的目光就更多地投向了网络媒体，纸质杂志也就从我的生活中慢慢销声匿迹了。

有一次和朋友饭后散步，偶然发现这家书店。看到招牌上「We love magazines」的宣言，打着「看能不能找到日本那边的美妆时尚杂志」这样的念头走进去，看到的却和我的期待截然不同。

回到家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最初的 magCulture 仅仅是一个网上博客，在近几年慢慢开发出了不同的业务。除了这家书店外，它们出版自己的杂志（The magCulture Journal），在伦敦和纽约举办杂志相关的活动，邀请在主流杂志和小众独立杂志的出版界人士分享经验，并制成一月一度的播客在网上放送。

magCulture 书店里销售的杂志以独立杂志为主，但也能找到如《VOGUE》这样的一流时尚杂志。

杂志并不是像大多数书店那样按照类型来摆放的，生活方式杂志和摄影类杂志比邻而居，看不懂的现代艺术旁边摆着可爱的插画。在这里，好像连时间的界限也模糊了，既能找到上个月刚刚出版的新刊，也能在封面角落里看到写着 Aug 2015 的旧物。

不过这样的方式对门外汉（比如我）来说实在算不上友好，很多杂志对着封面猜不出内容，封面封底没有给出足够的信息，又被塑封着，购买前难免有许多担心。

Skoob Books：旧时光的气息

📍 地址：66 The Brunswick Centre, Marchmont St, London WC1N 1AE

⏳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日 11:00-18:00

🔗 官网：https://skoob.com/

书籍的流动，一种是库房和「畅销书」货架上流水一样的更新，还有一种则需要经过评估、分类和筛选才最终走到人们面前。Skoob 所做的正是后者。

Skoob 的名字就是倒过来的 Books，距离它们收集各式各样的二手书并售卖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店里的藏书超过七万册，未展出的书籍也有六万多册，都经过了精心挑选，且品相良好。也得益于 Skoob 浩如烟海的旧书收藏，一进入店内就可以闻到那股由尘土、古木、油墨挥发和轻微的霉味共同酿成的，旧时光的气息。

这里是英国最大的二手哲学书籍收藏地，艺术、经济、历史和文学经典的收藏也不可小觑。商业、科技和管理类的书籍收藏与前面那些相比只能算少了许多，但仍旧有一定的数量可供选择。

最值得一提的是店内的非英语书籍收藏。世界上的主流语言都有属于他们的一排或几排书架，西班牙语、法语、日语、希腊语、拉丁语……我还找到了一排中文书，七年前出版的《牛津高阶英汉词典》赫然在目。

二手书店最适合留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消磨。你永远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会找到一本正好击中你的书，这样的惊喜永远值得期待。

Waterstones：连锁书店，应有尽有

📍 地址：82 Gower St, London WC1E 6EQ （其他分店的地址可以在官网找到）

⏳ 营业时间：周一至周六 9:00-19:00，周日 12:00-18:00

🔗 官网：https://www.waterstones.com/

既然谈到 Bloomsbury 的书店，不提到 Waterstones 好像就缺了些什么一样。我相信只要是在这个区域上过学、生活过的人，都对这座红色小楼有点印象。这个连锁品牌成立于 1982 年，至今已经是英国最大的连锁书店，在全英各地有将近四百家分店。在 Gower Street 上的这家和坐落在 Piccadilly Circus 的两家则是它们的旗舰店。

可以想见这家旗舰店里能买到的书籍类别自然十分丰富。畅销书和经典文学自不必说，从幼儿园到大学的课本、摄影集、《孤独星球》，甚至雅思真题集……总之，一般人能想到的书籍类型，在 Waterstones 里都能找到。

水石书店的店铺规模在本文中提到的几家书店里是高出一个数量级的大，因此对社恐来说也非常友好。店内提供了休息区和咖啡厅（因为疫情原因暂时关闭了），店员难以顾及每个角落，所以静静地在沙发上看一天书也不会被打扰。

和大部分书店一样，这里常常举办签售会和读书会，并且因为 Waterstones 的名气，在此举办活动的作者名气更大，从海外飞来的也不在少数。具体的日程安排会提前在门口摆一块小黑板以作告示，也可以在它们官网的活动页面查找。

结语

即使在科技发达的现在，伦敦的书店依然蓬勃发展生存着。从最繁华的商业街，到无人问津的静谧小巷，你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文中只是粗略介绍了 Bloomsbury 附近几家各有特色的书店，伦敦市内还有更多有趣的书店可供探索。

专卖旅行书籍的 Stanfords，漫画爱好者一定要去打卡的 Gosh! 和 Forbidden Planet，以藏书多而入选吉尼斯世界纪录的 Foyle's，对儿童文学颇有研究的 Nomad Books，专注于中东和亚非文学的 Arthur Probsthain，在莫扎特幼时旧居附近、以音乐为主题的 Travis & Emery，只售卖和美食相关书籍的 Books for Cooks……在伦敦，没有一项爱好是小众的。无论喜欢的是什么，都能找到与这个主题相关的地方和同好。

伦敦并不算大，公共交通也十分发达。如果旅途中有一个下午，不妨停下脚步，走进一家书店，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抓住这丝来之不易的，纸本、文字和灵魂的共鸣。

题图：Unsplash @gunnarridder

正文图片如无标注，则均为自摄。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