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影子

將近年終，居然還趕得及失上一個半個戀。

說是一個半個，也是出於網絡時代催生下獨有的情感關係樣式，什麼都不確定，其實誰都只是在自己的世界發話而已，偶然共通，都好像只是一種刻意經營、投射的幻像而已，像一層薄的紙糊的窗紙，遠看輕輕淡淡，帶點朦朧曖昧美，可是一趨近，就一捅輒穿，剩下突兀的手指破洞，彷彿還帶有人獨有的大小觸感、痕跡，一切卻是那麼脆弱。像直到此時，你才察覺，所有的關係都談不上關係，總是那樣輕易的，可以一轉身背向，花不上半點考慮。或許也總是我性格懦弱，才總無法做出這種抉擇，溫吞水般，或許可以將就許久，而無法明暸那一剎那間的狠勁。關係，從來是不對等，心狠的一方，好像就總能處於高位。我像久不久又重覆在那被撇棄的位置。無怪乎我總有一種冷的生命基調。

但有上一點年紀、經歷，再是怎樣，好像你都無法再以一貫的受害者姿態自居自視，像人際關係裡會有的那些往還、不果、拒絕，其實都是自然不過的事，不是在反映對方，而是自己作為一個負責任、成熟的個體，要怎樣應對。我心自是難過的，可是像也無法再縱容自己年少那般的沉溺以對，像你得為自己找到看法、出路。像年月、經歷已教會你無法不自愛，走過那麼多的暗路、花費過那麼多的力氣，來拉拔自己起來、繼續，多少像重建一個自我的過程，你是無法再讓自己重回一樣的起點，因為那樣對自己不起，那個我如何努力再重新長成的自己。我無法一樣的自恨的了，只是我心仍會難過。我眼睛有水。

有時掩埋渡日，卻像生命兜兜轉轉仍會趕你回一樣的陣地，好讓你正視自己所在。我夢裡夢到自己一無所依，人群中沒有別的信靠，只剩下那個迷失、沒有中心，卻硬性子的自己。我在心裡怪責別人，故意賭氣，又不甘示弱。怪責，或許是怪責別人為何不來，為何不對我負責。始終，是我沒學懂如何以自己為中心，如何對自己負責，一直以來，我才這樣怕。生命總得要你逐樣放手，淘練成那個真正的自己。或許我暗裡真的像鬼，依附著人，幽幽怨的，而所愛的必然是敏感的細察到，而先逃離。

你不忍心怪責什麼。讓他們擁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天地，即便那不在我。卻也是如何助人自助，也幫自己看到所屬之境。想要以愛、以關係的同溫層，去抗拒世界所是，注定是妄念，最終還是得回到人如何應對自身、應對世界。我與他者的關係，恆常破裂，而我心生迴避。愛像一個狹小天地的堡壘，只是不一定所愛的願意一同困居。Sometimes it's just too much for others. 也不像我們彼此都受傷，而同需這一方的天地，靜靜療傷，相濡以沬。以自己的缺去尋全，這樣去看見別人，也得接受別人同樣也會這樣的看見你。而並不是所有相遇的人，也得對你負上責任。那斷不是關係的原意。

一個人想給，也得兼顧內蘊。不知道，我總是覺得，自己仍舊無法回答出那個關於我是什麼的問題，最怕只換來漫長的沉默與尷尬。我仍然沒有找到看法，儘管我已在這途上尋覓良久。而彷彿，被拒絕了，你會愈生掛念，或許就像你愈想證明自己值得。需要證明時，就是對自己不信任之時。修練自己，或許是為著一天終會有自己的底氣，在面對各種人際往還選擇時，不以自己為恥，從容接受各種來去，而不加減我。我其實明白別人有別人的所在，尤其所愛，只是自己是弱的，就注定需要人。而其實我很需要、也很想要的，是自己。其時，或許許多愛與不愛都換了模樣。

現在，裡裡外外，或許都不過是愛的影子，卻妄想是愛的實體。緣份為何未到位。直到我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