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独裁制度的多种好处以及一种坏处

别紧张，我知道诸位几乎都对独裁制、寡头制、或者其他不管是叫什么名字的，由极少数人管理所有人的制度深恶痛绝。既然本文发表在号称“反对所有独裁制”的杂志上（编注：指本文原刊载平台《思潮》），就算笔者是个隐藏的保守 B，也不敢轻易洗白独裁制度。但是，欲批判一种制度，需要先对它进行全面的了解，而这就是本文将要做的。

让我们先从独裁制的好处开始。既然独裁制依赖于高高在上的那一个执政者做出的指令运行，它就会对该独裁者的政治素养作出严格的要求，也因此，显而易见的，近代以来非世袭继承的独裁者都是些政治强人。同时，如果这个独裁者的素质过关，制度本身就会给予他丰厚的回报：人民的言听计从，国家——哪怕是短时间的——繁荣昌盛。要想通过民主的制度得到这些东西，非得扯上一二十年的头花不可，独裁制度则在几年甚至一两年之内就可以办到。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已学聪明了，很难轻易地被骗到了。“既然独裁制这么方便，性能还优异……那代价是什么？”

好吧，最明显的代价其实是，如果独裁者的政治素养不过关，情况会变得比最糟糕的民主制糟糕几十倍。在世袭继承的封建时代，比如古代中国，独裁者的政治素养不能保证（皇帝也是有一套政治素养标准培训课程的，但是不见得一个家族中人人都适合从政，例如天启皇帝朱由校），人民群众就得碰运气，运气好了一切无事，运气差了则只能发梦祈求青天大老爷救命。

有朋友就要说了，啊，你怎么不提被牺牲的自由与民主呢？事实上独裁制和所谓自由并不直接相关。独裁者最担心的就是人民起来反抗他夺取政权，所以很多时候都会采取种种措施限制人民的自由；而如果他对自己的统治如此有信心，以至于根本不担心会有不开眼的起来推翻他，自由度就高了。留下“独裁限制自由”这一印象可能是近代以来的独裁者都是不同程度的混账所致——民主也是同理，要是人民能不威胁独裁者政权的自我管理，他还巴不得省点事儿呢。

所以，独裁制度看起来有高效率、执行容易、要求简单等诸多的优点，却只有执政者素质必须过硬这一条缺点。这可比什么议会民主、列宁主义先锋队、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好多了……吗？

如果我们想象，有一种这样的独裁制度：它通过全国上下严格选拔具有最高政治素养的人才来保证统治者的执政能力，同时这个统治者思想非常先进——无论是经济、社会还是文化方面，不屑于采取前现代落后的束缚于家庭观念的世袭制，也同意和自己思想同样进步、能力出众的人接替自己的位置。因为他的统治优秀，人人皆爱戴他，也不会存在民主与自由之类的问题——他根本不担心人民的行为危及他的政权。这个人是如此圣明，简直可以称他为“圣君”甚至“共产皇帝”。这样的独裁是否就能把一切问题解决了？

当然不。设计制度的时候必须考虑到人类秉性带来的一切影响：贪婪、自私、自大等等。即使我们已经假设我们的独裁者是一位圣君，他没有人类所有的一切缺点，他手下的人却达不到和他一样的水平。

空谈无益，让我们把视角放到历史事件中来。

斯大林太粗暴，这个缺点在我们中间，在我们共产党人相互交往中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但是在总书记的职位上就成为不可容忍的了。因此，我建议同志们仔细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这个职位上调开，任命另一个人担任这个职位，这个人在各方面同斯大林同志一样，只是有一点强过他，这就是较为耐心、较为谦恭、较有礼貌、较能关心同志，而较少任性等等。这一点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想，从防止分裂来看，从我前面所说的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相互关系来看，这不是小事，或者说，这是一种可能具有决定意义的小事。
——列宁，1923 年 1 月 4 日《给代表大会的信》

阅读过以上文字，再结合历史事实，大家就应该能知道列宁死前提出的对总书记位置的改动方案成功与否：斯大林越过代表大会，用冰镐砸爆了托洛茨基的脑袋，然后苏联就归他所有了。

列宁自己就是靠推翻会议这样掀桌子的手段起家的，但他尚不能阻止斯大林以和他年轻时一样的方式夺权，如果他泉下有知，可能气得脸都黑了（当然不是说他本人的脸发黑，防腐剂保养只会让尸体发白）。我们想象中的圣君是否又真的能阻止权力交接时产生的混乱，也成了一个未知数。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上哪里去找合适的接班人。回到刚才苏联的例子，托洛茨基与斯大林二人基本上是代表大会中能力最强的两个政治家了，结果一个带着苏联跳进了火坑，另一个就是死得早也被时时拉出来羞辱其理论。甚至有更退步的典型：西班牙独裁者佛朗哥找不到接班人，居然迎回旧西班牙王室的后裔接替自己的位置。我无意否认人类的多样性和能动性，但是历史事实告诉我们，在大部分国家、大部分地区、大部分时候，那些独裁者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

唯一保有独裁制优点，又能忽视它缺点的办法估计是依靠超级 AI 代行君主的职责，这下就能保证公正做事了。但是超级 AI 也不见得不会出错，万一某天一只小虫子（bug）钻进电脑线路的缝隙，把系统内部搅得天翻地覆， AI 皇帝在精神错乱之下启动灭世程序，数千核弹头对着人类狂轰滥炸——噢，停停，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就有点太吓人了，我还是不继续说了。总之，要是有人能给我们的圣君独裁制度提供一个延续十代以上甚至九代以上的办法，我就转而坚定不移支持独裁制度，他们骂我保守 B 我也不管。伟大的神圣大法兰西中华德意志帝共和众国万岁！

作者：创伤后应激综合征

封面由 AI Midjourney 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