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的连云之想
流亡作家余杰给台版的《草色连云》做了序,被川籍的一位流亡作家廖亦武转发。我搜了一下,发现2014年,这本书竟通过了大陆书报审查,被中信出版,只是不知道如何删节的。
《草色连云》的作者高尔泰,早已是华语散文写作的顶级大师。只是早些年的时候读他,没有现在这么感同身受的强烈震撼;只觉得故事不寻常,文字生动,令我印象深刻而已。
这次回忆被揪起,又去看了一下《寻找家园》里的《荒山夕照》,高先生关于受伤濒死黄羊的描述,以及事后“待罪开荒者”讨论是否汇报、如何汇报的事,有些模糊记忆。
然而黄羊一段,完全看不下去。只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一则是这异国的节庆时刻,总让人陡然升起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二则,路上常遇到小动物被车碰撞过的尸体,每见只能默祝默祷;如果松鼠、鼬和我互相躲过,我就替它们高兴;如果觉得车轮有碰撞颠簸,想到一个生命可能就此离去,心情就会沮丧一阵子。恻隐之心,这些年似乎颇受滋养。
高先生写黄羊的挣扎求幸存、黄羊的眼神,多少是在写人。只是因为不是直接写人的挣扎,反而让我的悲伤没有了禁忌。
《寻找家园》写人心在严酷政治中的种种异像,当然写到人狡诈机变,主动被动卖友,伪装撕咬,只为求生自保的部分。文笔时而谐趣,才减轻了描述的沉重,“异像”里藏了作者的温情,但见到人的智识竟被这样欺骗误用,又让我憎恶所谓“受害者群体”的诡谲,情感自起屏障。
成年人都多多少少被人间的温情滋养过,它的来源只能是另一个人;只是,谁这么喜欢让人互相成为地狱呢?高先生在《荒山夕照》的开篇就说过了,人间的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已经被斗争会、训话、请罪仪式、监督劳动和深夜里“学习会”上的互相撕扯,弄得精疲力竭。
……现在要进山了,大家都很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派了一个“革命群众”押队同去,监督管理我们,我们去了也不会更好些。我们一定会互相窥测互相监督,互相戒备互相咬啃,自已把自己折磨得比在所里时更惨。”
最近,朝廷广开言路、鼓励告奸,已经有不少师生、网络、熟人、亲人之间开启了告发模式;当局更启动法无定法,从心所欲的新模式,升斗小民则动辄因言获罪,言辞稍有不端者亦被定为异类。
有情的写作者,不管是在网络还是他乡,还能无惧这荒漠的,一起做这“连云之梦”吧!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