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岛屿精神,另类人生 · 第四天

街頭觀察日誌|七日書 Day4

冰忌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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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人們如果把母語穿戴在身上,好像就會變得特別赤裸,因為這些字是可以被把握住的,它有很透明的外殼。

泰順,我住的街區。

隱匿在盤曲迴轉的巷弄之中,左通右達,商鋪林立,清早有清早的俗世、夜裡有夜裡的人間。

出門右轉,兩百米,是一頂遮棚、風雨不改,和喬木一同撐到葉子變黃的甜品攤,冬日的招牌是熱湯圓,夏日盛出煮到出沙的紅豆冰。再走幾步,供應熱騰騰粥麵的館子,十一點前是早市的檔口,殺魚、除鱗毫不馬虎。左手邊,碼放兩箱待回收的空酒瓶,白日大門緊閉,入夜只管沿台階往下,拿調酒對付一下苦悶人生。

整整一年的時間,我仰賴它的地理方位為圓點,行跡呈放射性狀四下擴散開來,似乎作為出發地,它在很大程度上主宰了我的路線、也定義了什麼是遠方。然而,它的存在形式卻預言了無法被視為我的中心。我曾試過自無數個方位遠離它,並抵達它,來來回回的往復穿梭,穿梭過欒樹的鵝黃和粉褐、也穿梭過炎夏不知名狀的悸動和雷陣天的濕冷。

這種介於起點與中轉點的角色,有時會叫我感到為難,因為可以去任何地方也意味著你哪裡都去不了,可又因認知到目的地的容易企及而要求自己必須得出門,往往等醒過來神來,已在紅綠燈路口前站定了。

有時我也會觀察路上的人。我喜歡看人們的衣服或是布包上的印字,以英文的字樣最為常見。這和歐洲街頭上的景象相似,有一點點距離、但又不至於無人知其意。相反,人們如果把母語穿戴在身上,好像就會變得特別赤裸,因為這些字是可以被把握住的,它有很透明的外殼。

還有一些人的門面。他們在門口立起長長短短的綠色衛兵,這些衛兵呈寬大或細長的形狀、有著光滑或帶紋路的葉面,有街貓順過去常常是拿身子蹭一下盆身,颱風來時真不知道它們被放倒了多少。另一些酷愛把一片湖搬到一盆水缸裡的人家,我很感激他們在熱天時帶來的涼意,來自睡蓮的涼意。

之前還把路上觀察到的市容想成是一棵樹,就是會經常在不期然之間瞥見樹的年輪、紋理還有被小爬蟲蟄咬的痕跡。我們走在路上,會看到歐洲市區少見的暴露式的臨街工廠、貨倉、修車行,或是擱置在外的空調機、電線桿。

有人認為這並無美觀可言,但是當你真正看到它們,就知道如果少了它們,這座城市的靈魂似乎就跟著缺失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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