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逛逛超市吧｜七日書 Day2

超市。

我們去逛逛超市吧。

不買什麼，我就是想看看。

看看這個世界上最能得到確切回應的角落，每個物件身上都標記著成分、容量和生產日期，它傳達了一種叫人安心的話語，混亂的時候，感受它的穩定和齊整，麻木的時候，重溫它的色彩和活力。你甚至可以用一個籃子、一個推車來裝下它們，表示「這是我的東西」，「這是我的選擇」——因為減糖而很少再碰的原味豆漿，鞋子容易磨腳所以要常備的OK繃，消耗頻率和居家長度成正比的環保袋…它們紛紛為你發聲，替你和陌生他人在用品的偏好上遙遙擊掌。

作為一個地區飲食習慣和消費配給的縮影，我們會看到超市擁有的生產線代表的生活方式，也會看到它供給的品項類別反映出的時代意志。千禧年初期的歐洲常民超市，你找不到一瓶紅燒用的醬油，或是一包除卻細長狀以外的米。那些年，家人的鄉愁全靠一箱一箱的舶來包裹紓解，裡頭裝滿從糯米粉、地瓜粉到金銀花乾、茶樹菇乾蝦乾蛏乾的南北貨。這局面一直到我離開家都還未終了。

超市也不乏普世的一面。住在北美時，我在常去的Mc Caffrey´s吃到一道義大利點心，eggplant rollatini，查了一下發現是在披薩店或超市熱食區常見的佐餐，它被視為家庭聚會的靈魂，每一個義大利裔美國人在餐桌上見到它，就知道有好事發生了，地位類似於台灣酒席上的炸湯圓，某種圓滿、喜悅和歡笑的見證性食物。瞧吧，每一個人都能在超市中找出屬於共食記憶的那一道永恆的菜。

《再見柏林》中，東德消亡了而東德超市的酸黃瓜罐頭仍然能成為部分人的情感寄託。哪怕放在今天，在超市貨架上看到熟悉的食材都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它讓我們感覺時常懸在空中的心被接住了。因為那些食料象徵了我們擁有的另外的生活，提醒我們不是沒有過去的人。那些喜悅、悲傷、期許的日子從來都沒有丟失，一直透過味蕾保存和延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