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尋常

最近很喜歡一闋詞，納蘭性德的小令，《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開頭二句便有些清苦寂寥的味道。但我最鍾意的還是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彷彿能聽到時光結晶的聲響，尾韻微微上揚，風一樣把所有過往吹散了。依稀能看見那些春睡重重，賭書潑茶的回憶逐漸褪色，最後隨一聲嘆息定格在了難忘的剎那，栩栩如生。只要一句，就足以使人斷腸。

那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大概很多人都曾經歷。在黑暗的日子裡，人會輕易地想起舊時美好的記憶。當時只道是尋常，只因那些尋常早已被光陰漆成了一抹絕豔，鏤在人凹凸區的心版上，之後，每次回眸皆自成一股哀婉動人。好的回憶依舊奪目，就連不好的回憶，到頭來也能使人會心一笑了。

那些「尋常」之所以美，是因為「錯過」。或許，真正的美不在於永恆，而是在某個驚鴻一瞥的片刻，只消一眼，就一眼，歲月便會殷切的把它接續成篇。此時的我們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不必做。我們只需要帶著一點點後悔，一點點懷念，還有一點點微笑的淚，然後相信，溫柔依舊喚不回。

往事本就是一個十分淒美的詞。過盡千帆之後，還有什麼值得詞人道一聲尋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