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途變得不可能時

雖說決定了，也跟副校長講了，但到真正要遞交退學申請表時，不安的感受還是很強烈的。想想也覺得好笑，真實體會：原來建制是那麼讓人有安全感的！

接收表格的入學組主任邀請我到會議室坐下，說是想詳細了解原因。這位友善、和藹的女士，當年申請入學時就是她跟我們面談的，她聽了我的闡述後，她說：「真是很少有這樣的家長！這個選擇不容易啊！」

後來那幾天，卡普托的話在我心中迴響：

「當路途似乎變得不可能時，我們才真正走在路上。」

「真正的旅程是開放的，它使自己向機遇的禮物(the gift of chance)開放，向此刻的恩典開放……」

然後，當我為unschooling做紀錄準備而整理照片的時候，發現這個有趣的拼圖（見封面圖片），我想：

你見到的是一個終日上網，連續八小時黏在電腦前面、只懂打機的頹廢少年，而你對他感到失望，好想教訓他；還是看見一個沉浸在他所喜愛的事物中，頭腦和心靈都在過程中得到滋養和建立，按著他的步伐成長的純真少年，而你希望自己能將嘴巴的拉鍊拉上，卻讓眼睛睜開，讓耳朵打開，讓心靈敞開，在信任和用心的觀察中，與他一起成長？

同一幅圖畫，為何會看出完全不同的東西？端在乎你所站的角度。如果你堅持要從上而下去看少年人，因而認為自己比他知道的多，覺得有責任、也有權去控制有關他成長的一切，你就只會想教訓他。如果你是站在他旁邊，風景就不一樣了，你是跟他一起迎向未知和無限的可能，承認你對世界和人生沒有標準答案，你才有多一分謙卑聆聽他——其實也就是聆聽他的創造主。

脫離建制，自主學習，需要調整心態的、需要deschooling的，很多時候不是孩子，而是家長。

人們若不是說這太荒謬，就是說這太難。

我越發覺得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真不真」的問題：

我們以為信耶穌（或搬出聖經經文）就會對生命有答案嗎？但其實許多時候我們連問題是什麼都未搞清楚就急著宣稱獲得答案！！ 耶穌從來沒有說真理是一件固定的東西，祂說「祂本身」就是道路、真理、生命，這形成了弔詭的情況：當我們很確定自己知道那條路徑（或答案），這「確定」馬上就使我們迷失了；正是「不確定」使我們能夠走在那路徑上——聆聽、跟隨。

（ 原稿寫於2021年5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