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唐頓莊園：全新世代》這種師奶劇看出更多深度？

（原文刊載於電影薪火）

文｜江澄

其實我一集《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電視劇都沒有看過，上一齣電影版也沒有看，這次選了《唐頓莊園：全新世代》（Downton Abbey: A New Era）是覺得既然生活在英國，應該也對這個地方的過去多了解一下，又衝著電視劇的名氣，覺得應該有質素保證。 

我知道《唐頓莊園》是類似《紅樓夢》之類的大家族戲，有老太君 Violet 太后（Maggie Smith），底下的中青兩代各有煩惱，僕人又有僕人的心事。除了劇情外，看佈景排場衣飾還有不同階層的 mannerisms 也是樂趣之一。這方面，《唐頓莊園：全新世代》完全交足貨，這一集不只有英式莊園的典雅，有一半劇情更在法國南部另一棟豪華莊園發生，南法的陽光普照，金碧輝煌仍不失雅緻的風格又是另一番味道。

起初我也擔心自己像一張白紙般入場會否搞不懂人際關係，跟不上劇情呢？開場十五分鐘後發現是過慮。我不敢說我完全清楚每個人跟每個人的關係或他在家族的位置，但誰長誰幼，兩個人是互相欣賞、交惡、有心病、抑或互相利用，全都寫在臉上，即使沒有完全弄清楚血緣那部分的關係，恩怨和利益糾葛卻顯而易見，很快就入戲了。

最斯文保守的女人 AV

我們常詬病 TVB 劇集是師奶劇，愛恨恩怨複雜卻分明，情緒都寫在臉上，主要劇情用對白交代，能推進劇情的伏線觀眾一定不會走漏眼，有時還會做完一遍再說一遍。看完《唐頓莊園：全新世代》後才想起其實這類師奶劇其實全世界都有，不應獨怪 TVB。《唐頓莊園：全新世代》除了製作嚴謹及對白寫得較精緻外，它的劇情比香港的師奶劇高明很多嗎？不見得。

《唐頓莊園：全新世代》有兩條故事線，Violet 太后收到信，她年輕時邂逅的一位法國侯爵過身，留了一棟南法的莊園給她，仍在生的侯爵夫人自是不忿，覺得丈夫神智不清才會這樣立遺囑。Violet 太后健康關係未能赴法，派了兒子 Robert（Hugh Bonneville）一家和隨從去處理，由此帶出 Robert 身世的疑團。另一方面，維修唐頓莊園花費極大，為了開源節流，莊園破天荒出租給電影公司作拍攝場地。導演、男女主角和一眾幕後製作人員進駐莊園，又鬧出一堆衝突。

我看過外國影評批評兩條故事線各自各精彩，毫無交匯之處，令電影顯得鬆散。沒錯，自從 Robert 一家抵達法國莊園後，兩邊就各自發展，但我從女人的角度看，兩條故事線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共通點：如何不用付出卻成為男人一生難忘的女神？完全是女人 AV 呀！

看《唐頓莊園：全新世代》令我想起一齣很多年前很經典的女人 AV《麥迪遜之橋》（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其實我沒有看過這齣電影，小說倒是讀過。二十多年前，Francesca （Meryl Streep）和 Robert （Clint Eastwood）尚且要金風玉露一相逢四天，始能成就最後的勝卻人間無數，一生最愛。唐頓莊園的 Violet 太后卻能不動一根手指頭，堅守道德底線，侯爵就為她著迷，一生人思念她，還要留一棟莊園給她。Lady Mary（Michelle Dockery）同樣令人羨慕。嫁了浪子，經常獨守空幃，但可以跟年輕英俊的導演 Barber（Hugh Dancy）去看電影，談心事，不用拋頭露面卻在他的作品中佔一席位，最後還聽到 Barber 親口表白：「你知道我為你瘋狂。」當然 Lady Mary 又是沒有半點出軌的行為。這種際遇，不是女人 AV 是什麼？

把電影放到歷史脈絡中

那《唐頓莊園：全新世代》是否純師奶戲，沒有深度？雖然電影也有涉及有聲電影取代默片、同性戀、西班牙流感等歷史事件和議題，但沒有深挖，只是裝飾情節。要看出《唐頓莊園：全新世代》的深度，最好是把它放到歷史脈絡中去看。

《唐頓莊園》電視劇故事由 1912 年開始，第六季劇終時是 1925 年。第一齣電影版背景是 1927 年，現在這齣則是 1928 年。《唐頓莊園：全新世代》多次提到他們要做足準備迎接三十年代。

電影結尾，Violet 太后病逝，但結局調子卻是光明樂觀。Robert 的身世之迷只是一場虛驚，他仍是貨真價實的唐頓莊園主人。其他旁枝驚險也是化險為夷，善良的配角有情人終成眷屬。世界好像變得比以前開放，出身不好的女演員火速學得一口美式英文可以去荷里活發展，同性戀管家又可以做大明星的私人助理，半出櫃，愛情事業兩得意。最重要是成功租出大宅作拍攝場地，唐頓莊園華麗轉身，開拓了收入來源，理智又善良的 Lady Mary 儼如坐上 CEO 的位置，優雅地帶領家族和莊園迎接三十年代。

我們站在 2022 年的位置看這個結局，文化層面上，知道結局幾個情節正預告著荷里活將取代貴族成為最令人艷羨的一群。歷史的層面更恐怖，1929 至 1932 年的經濟大蕭條就在轉角處，之後還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三十年代，部分英國貴族錯信希特拉，主和不主戰，有份坐大希魔，把世界推入地獄深淵。做足準備迎接三十年代？可以嗎？有可能嗎？

連結之後種種，看《唐頓莊園：全新世代》的結局，那種樂觀、光明、新生命帶來的喜悅，還有戲名 A New Era，一切頓時變得荒涼。Lady Mary 和整個家族以為做足準備，在 new era 延續優雅，迎接他們的卻是整個階層的沒落，世界的陷落，優雅與否，貴族與否，也只是最後的餘暉，世界會變得很不一樣，超越他們的想像。天真與荒涼並排，我硬要說它有一丁點像《紅樓夢》，也的確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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