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5）

天空過於繁華。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很古老的哲學家，但他的名字，太過拗口，我一直記不住。在這個世界，人們很喜歡哲學，但卻總是這樣容易遺忘。我仰頭看向那近乎神跡的轉盤，大概又有幾千人正在準備離開。守舊的人回去月球，所以那裏屬於年老的一代。新鮮人卻最喜歡那遙遠邊際的探險，第一個出發的人，到現在還沒回來。我覺得他們大概迷失在了過去。

街道上到處都有空房間。

政府早已允許自行租用，免費但不能破壞。最有激情的人已經離開，剩下的人，大概都是很寂寞的。最開始幾起火災過後，這個小城，終於又恢復平靜。我的行走取決於我能走多遠，而不是我兜裏還有多少錢。

但這時候，我決定休息。

沒有走進任何開着的門，我找了一處門口，席地而睡。

這家人都已經離開，郵箱裏還塞滿了廣告，我幾乎能猜出每一封的內容。就在不久前，我不能去圖書館的時候，就把手頭能見到的文字，都看了一遍。最有趣的大概是那粉色信封里的郵件。愛、性和死亡，總是商業世界最有效的鈎子，因為這來自於人類的起源。

我這個時候就會想起更多的哲學家。

然後，我就睡着了。

夢得太久，人就會變得更累，於是夢也就又在另一層上出現。

只是螞蟻沒有出現，我所看到的，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平面。我似乎來到一個幾何王國，所有的綫條和平面，都具備最精確的數學概念。我知道這不是真實，可也沒有覺得夢有什麽奇怪。我覺得這樣挺好，於是就這樣隨便閒逛。

什麽也看不到。

我想，自己好像不想看到什麽。但在什麽也沒有的時候，我卻又覺得恐慌。頭頂是完美的平面，腳下是完美的曲綫，座標軸和每一個刻度，都似乎在度量着我的時間。

我想起，我本來是打算休息的，於是這個夢被發現，我就醒了。

頭有些脹痛，耳邊已經傳來蟲兒的鳴叫，很少燈光，很少風的吹動。

能聽到一點點歌聲，可轉眼又變得飄渺，似乎只是鴿子的咕嚕，但又像一種奇怪的情慾聲響。我伸展開蜷縮的身體，那緊張的胃部，似乎也變得舒服了一些。空氣因為溫度，變得更清冽。我想到了詩，但只剩下一點點印象：日子，日子就是我們活着的時間。日子，日子，一天天帶走我們，一天天又迎接我們。

說起來也奇怪，教授從未喜歡過詩，可我在她的書架上卻找到了近乎一千人寫的一千首詩，我沒見過的詩人，可能大部分都在她那裏。

我有些困，可又有些不想這樣睡去。時間似乎很充足，但又似乎一點也不屬於我。街道上黑漆漆的，可又並不那麽安靜。幾個人正在一片廣場大聲談笑，還向路過的我舉杯。我點頭，只是不想因為甚麽舉動，讓這些人內心的狂熱釋放出來。每個將要離開的人，都是一團火。

他們因為離開而擁有了未來，我可能因為留下，反而得到了過去。

我們，曾經是我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