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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的演化:人類情緒本能如何走向現代失能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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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淵的起點
外行人也許會以為高昂的心情都是好的,而低落的心情都是不好的。實情並非如此。兩種心情都有其好處與壞處。我們天生就有能力承受高昂及低落的心情,這是因為一般來說,兩種心情呈現出來的健康效益都比成本還高。
■ 心情低落的好處
亞伯蘭森與艾洛伊的研究被稱為「憂鬱現實主義」(Depressive Realsim),其成果激發了其他大多很精密的實驗,證明心情低落能以各種方式令思考變得更周慮、更清晰。二〇〇七年,澳洲心理學家約瑟夫.福加斯的研究發現,人的辯證能力會因為心情受到短暫影響而改變。心情被弄差(透過觀看十分鐘有關癌症致死的影片)的受試者針對調漲學費或澳洲原住民土地權利等標準化議題所發表的言論,比心情好的受試者更具說服力。後續分析顯示,心情差的人較具說服力的關鍵原因在於他們的論點中含有較多具體細節。在別的實驗中,福加斯和同事證明了心情低落會帶來多種不同的好處。它會增強記憶表現、減少誤判、讓人稍微比較能看穿別人的謊言,還會促成更有效的人際互動策略,例如有求於人時的禮貌態度。這些迥然不同的效果會集結在一起,原因似乎是壞心情——至少是常見的那種——會令人更謹慎、更存疑、也更仔細地處理從自身所處環境所得到的資訊。
憂鬱現實主義這個極具爭議性的假說也屢遭抨擊,這並不令人意外;而學界為了找出可能觀察到這個現象的時機,也有計畫地持續投入心力。但是,「壞心情會強化認知功能」,這一點就應該會讓人停下來思考,我們說的心情「正常」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心情不好的人偶爾可以很準確地感知世界,那麼心情「正常」而健康的人或許就和現實有點脫節了。至少有一些資料指出,心情正常的人可能常出現正向錯覺、過度自信、無視錯誤的現象。
作家李.斯金格在描述他的重度憂鬱症時,用很文藝的措辭表達了前述概念:「也許我們所謂的憂鬱症根本不是疾病,而是某種警訊,有如身體的疼痛那樣警告我們某個地方必定出了問題;也許我們該停下來好好休息,多久都可以,並且專心做那件我們沒有想過要做的事,亦即豐富我們的靈魂。」斯金格的經驗提醒了我們,低落心情令人不快或不吸引人的那些面向並不一定要與其效益相違。心情低落的人會責怪並批判自己,不斷在腦中扭轉出錯的狀況,並且對未來悲觀。這些特徵雖然令人不自在,卻也可能很有幫助。深刻體認已經出錯的地方並了解怎麼做會導致錯誤再度發生,可以幫助人在未來避開類似的壓力源。套句心理學家蘭多夫.尼斯簡明扼要的話,低落心情的這些特色「儘管會讓痛苦延續,卻也同時能避免大難發生。」
■ 心情低落的壞處
心情低落可能帶來的好處有助於解釋其持續存在的原因。但只要有任何理論宣稱某項特徵向來都很有益處及適應性,我們都應該保持存疑。心情低潮期可能會造成弱點,行為弱點即是其中最顯著的弱點之一。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很危險;久而久之,持續毫無動作可能會提高被掠食者捕食的風險。機會之窗或許也會關上。
此外還有潛在的認知弱點。重度憂鬱的人有辦法產生扭曲程度相當驚人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似乎與憂鬱的現實主義完全對立。我們很難看出來人可以從「我是惡人」、「全世界的罪孽都是我犯下的」或者「我想我全身的器官不斷從裡爛到外」等錯亂的想法中得到什麼好處。
對於低落的心情會在何時何地帶來壞處,我們還沒有詳細的了解。而且,對於低落心情同時具有的好處與壞處,曾經嘗試調和相關證據的科學家也非常少。憂鬱症的爭論大多分成兩大彼此排斥的陣營,分別是主張憂鬱症有益的一邊,和主張憂鬱症有害的一邊。現在我們應該要把這兩個陣營團結起來、縮小兩者之間的歧異了。
■ 淺度與深度憂鬱
調和低落心情的好處和壞處,有一個方法是聚焦於嚴重程度:淺度憂鬱是可以適應的,反之,深度憂鬱是一種適應不良的疾病。事實上,不接受低落心情具有演化效用這個觀念的批評者,自然都會把關注焦點集中在嚴重的憂鬱症案例,也就是躺在床上虛弱無力、無法工作或上學的患者。像這樣的病例必定展現出了某種疾病或缺陷,不是嗎?
我們應當對此存疑,有一個原因是,即便是深度憂鬱者在執行認知作業時,表現也偶爾會比健康的人還要好。舉例來說,在控制條件下,研究人員設計了一項順序決策任務,以模擬現實生活中雇用員工的決策情境(從數名應徵者中挑選一個秘書);住院的深度憂鬱病患所決定的人選,大多比健康的參與者和正在從憂鬱期當中恢復的患者所選出來的還優秀。僅管這樣的結果很罕見,但它們指出一件事:按照憂鬱程度來調和其好處壞處,會造成問題。
第六章 陷落
■ 在思考中沉沒
人對低落心情的標準反應是嘗試去解釋它——對其他心情也都是如此反應。我們會用語言建構出理論,解釋痛苦的感覺出自哪裡。我們的預設想法是:「如果能清楚自己為何感到難過,就知道要如何調整。」這種想法有其道理,也符合低落心情的一個主要功能,也就是幫助我們將注意力轉移到不利環境中的威脅與障礙上。在心情低落時,人會中斷行為,更謹慎分析周遭環境。
這種面對情感的反應除了自我鞭笞之外,還有一個目的。情感系統講求實際,它最關注的是下一步要做什麼,以及找出可以提高適應力的行動。人擔憂的事情並不是隨機的,而是圍繞著演化的關鍵領域,包括尋找伴侶、活命、贏得地位、保護親友等。
以思考來對低落心情做出反應,是有演化邏輯的,能加強生存繁衍(適應性)。可惜的是,加強適應性並不一定等於增加幸福感。剖析自己的心情「偶爾」可以加強快樂的感覺。我們確實能在特定的心理治療類型中看到這種活動:在專家特別安排及引導下,按照步驟分析情感和找到其意義。讓剛開始面對低落心情的人自己透過思考來走出這個情境——那比心情低落還要危險。
在思考起不了作用時,我們對自己思考能力的自信,只會讓自己更難認清問題。自我分析所隱藏的陷阱被低估了。事實上,「靠著思考走出憂鬱」搞不好會帶我們繞另一條路「走入憂鬱」,讓低落心情深化成重度憂鬱症。
由於我們對自己的思維極度信賴,所以反覆思考低落心情的成因與後果,這種驅力可能會逐漸強化成一種習慣。研究人員把這種思考習慣稱為「反芻思考」。有些人即便只是遇到小煩惱,甚或是在所處環境很友善的時候,也會進入反芻狀態。
由於人類具有強大的自我監控能力,所以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弱點:我們無法改變心情。這一點在貝琪身上看得出來,她說道:「身為目標導向的人,我一直尋找(並且嘗試)可以快速擺脫憂鬱的方法,包括接受治療、打坐、服用安眠藥、試著做一些『會帶給我歡樂的事』,結果只有幫倒忙,因為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其實感到很絕望」。隨著憂鬱症一天天持續,無法改變心情一事逐漸變成惱人的想法:「為什麼就是好不起來?」、「為什麼如此軟弱?」這些自我監控的說法會成為反芻的飼料,而反芻又令憂鬱症更加惡化。這些事實再一次提醒我們,高等的語言能力確實是一種矛盾的天賦。
如你所見,我們對悲傷心情的詮釋是由一個製造意義的機制所驅動,而且它的速度很難放慢。據此,我們才了解,對陷在深度憂鬱中的人而言,最沒有用處的建議是「振作起來」或者「不要再去想它了」。這種建議幾乎不可能實現,沒用的程度大概和叫一個燒燙傷病患不要再覺得痛了差不多。
這些療法能延緩低落心情發展成憂鬱症,而且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會把內在說話者的音量調低,抑制我們分析意義。接納療法、正念療法或者認知行為療法——這些療法全都涉及建構包容力,允許自己有負面想法,透過這個方法來打破以想法為基礎的反芻循環,封鎖這條人類獨有的憂鬱症之路。
■ 歡樂不再:追求快樂的文化
我們現在的文化風氣是,追求快樂的步驟就如同達到其他目標一樣。只要我們努力追求快樂,就能掌握快樂,正如學會使用新的電腦軟體、彈鋼琴或者說西班牙語。然而,如果變快樂不能與其他類目標一概而論,為了增加快樂而付出努力,就可能會產生和期望相反的結果,讓我們失望——也許還會憂鬱——因為無法達到預期的目標。莫斯和她的同事認為,設下目標、想要變得更快樂,就像站上一臺奇怪的跑步機,跑得愈努力、速度就變得愈快。
歸根究柢,追求快樂的強烈文化規範讓我們遇到了麻煩:我們的情感系統並不是以實現最終持久的愉快狀態為目的。一個目標達成後,強烈的幸福感消失得很明顯,心理學家與經濟學家還為這個現象取了一個外號:享樂適應。這種現象的影響力很強大,而且研究證實它簡直無所不在:無論是在購買一輛拉風的跑車、得到重大的升遷,還是搬進一間很酷炫的新公寓之後,愉悅感都會隨著時間(通常短得驚人)消失。
■ 下一步該怎麼做?
令人沮喪的是,人類的缺陷不是憂鬱症的成因,它反而是我們的特長造成的,這一點就能解釋憂鬱症為何成了根深柢固的問題,短時間內無法根絕。
儘管如此,拒絕輕鬆的解決辦法不等於放棄。事實完全相反。雖然本書不是提供建議的成長入門書,但本章卻還是提供了一些線索,有助於讓低落心情在變成重度憂鬱症之前得到妥善處理。舉例來說,我們提出了新的觀察角度,包括思考的代價、嚴厲批判自己低落心情有何優缺點、偶爾用平靜的態度接受低落的心情有何好處等等。另外,我們也解釋為何應該把目標設得很高,但不要太高;我們應該要認清,過度努力、堅持完成做不到的目標,可能對自己不利。我們也指出,人們應該避免執迷某個特定的快樂標準,並且明白快樂本身不是目標,而是在追求其他目標過程中短暫出現的副產品。
📝閱讀心得
這本也是最近在研究的關鍵字:憂鬱現實主義、防禦性悲觀、享樂適應。所找的資料:
亞伯蘭森與艾洛伊的研究被稱為「憂鬱現實主義」(Depressive Realsim),其成果激發了其他大多很精密的實驗,證明心情低落能以各種方式令思考變得更周慮、更清晰。
「壞心情會強化認知功能」,這一點就應該會讓人停下來思考,我們說的心情「正常」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心情不好的人偶爾可以很準確地感知世界,那麼心情「正常」而健康的人或許就和現實有點脫節了。至少有一些資料指出,心情正常的人可能常出現正向錯覺、過度自信、無視錯誤的現象。
重度憂鬱的人有辦法產生扭曲程度相當驚人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似乎與憂鬱的現實主義完全對立。我們很難看出來人可以從「我是惡人」、「全世界的罪孽都是我犯下的」或者「我想我全身的器官不斷從裡爛到外」等錯亂的想法中得到什麼好處。
在《正面思考的假象》副標寫到「樂觀偏誤如何讓我們過得更好,卻又自取滅亡?」,樂觀偏誤是保持心情愉悅的關鍵,卻也會自取滅亡,但另一方面,一些難以重新詮釋正向意義的核心信念,也確實無所益處,或許回到《與焦慮和解2》的過猶不及?
由於人類具有強大的自我監控能力,所以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弱點:我們無法改變心情。這一點在貝琪身上看得出來,她說道:「身為目標導向的人,我一直尋找(並且嘗試)可以快速擺脫憂鬱的方法,包括接受治療、打坐、服用安眠藥、試著做一些『會帶給我歡樂的事』,結果只有幫倒忙,因為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其實感到很絕望」。隨著憂鬱症一天天持續,無法改變心情一事逐漸變成惱人的想法:「為什麼就是好不起來?」、「為什麼如此軟弱?」這些自我監控的說法會成為反芻的飼料,而反芻又令憂鬱症更加惡化。這些事實再一次提醒我們,高等的語言能力確實是一種矛盾的天賦。
思考能力、預測未來能力,或許是一種矛盾的天賦,確實焦慮與憂鬱很大一部分源自於認知能力。
這些療法能延緩低落心情發展成憂鬱症,而且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會把內在說話者的音量調低,抑制我們分析意義。接納療法、正念療法或者認知行為療法——這些療法全都涉及建構包容力,允許自己有負面想法,透過這個方法來打破以想法為基礎的反芻循環,封鎖這條人類獨有的憂鬱症之路。
接納療法、正念療法或者認知行為療法等我喜愛的療法,確實其共同特徵,就是會把內在說話者的音量調低,抑制我們分析意義。這裡重點在於意義經過分析、量化就死亡了,例如如果分析「愛」成為具體的目標、清單、列表,將「愛」用KPI績效指標量化、具體化,那「愛」就死亡了。
不過這邊形成個兩難,意義感雖然使用模糊的「方向」比起具體的「目標」為佳,因為目標具有能量化、分析、計畫性,不過意義目標化後似乎也死亡了,目標化也帶來憂鬱與焦慮,因為其呈現出自己與目標的距離與相對性。
而接納療法、正念療法或者認知行為療法等「抑制分析意義、調低內在說話者音量」是否也是種逃避呢?關閉思想、只活在當下是好的選項嗎?
令人沮喪的是,人類的缺陷不是憂鬱症的成因,它反而是我們的特長造成的。
我們的情感系統並不是以實現最終持久的愉快狀態為目的。一個目標達成後,強烈的幸福感消失得很明顯,心理學家與經濟學家還為這個現象取了一個外號:享樂適應。
斯多葛主義、佛法等都與「享樂適應」相關,不過「瞭解享樂適應」本身是否是種「憂鬱現實主義」或「防禦性悲觀」呢?有「樂觀偏誤」的人是否預設會忽略「我們的情感系統並不是以實現最終持久的愉快狀態為目的」這項事實?
這邊又遇到兩難,認知取向治療著重於釐清「認知偏誤」,不過部分的「認知偏誤」卻是幸福與快樂的原因,例如「樂觀偏誤」。斯多葛主義、佛法角度傾向於全部釐清,以達成「不動心」、「無所住」類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似乎會形成憂鬱現實主義或防禦性悲觀。
簡言之,「忽略享樂適應」可能是種「樂觀偏誤」以維持幸福快樂的狀態,「瞭解享樂適應」雖然接近事實,但卻容易導致憂鬱、焦慮、荒謬、虛無、無意義。
叔本華認為「生命的全貌幾乎是痛苦到讓人無法深思並探究。生命全賴於我們對它的一知半解」,或許如果目標是幸福與快樂,維持著一知半解、偏誤的狀態,不要看太清楚、想太透徹才是解方?於是來到了虛無主義:
當他要他們解釋他們的幸福時,他們就不再膚淺和無知了;他們不得不離開糊裡糊塗的狀態而變得擁有自我意識。並非他們是幸福的這一點揭示了他們的虛無主義;而是他們向一個悲觀主義者解釋他們為什麼幸福的嘗試,揭示了他們的虛無主義。表面上看,他們是心心相印的伴侶。但一切僅此而已。更深入探討的嘗試揭示了不存在什麼更深入的東西。—《虛無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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