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陳姸名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回》百劫

陳姸名
·
·

讀到中間到後頭的一些句子,感覺一些句子的片片段段在腦子浮動出意識的平面,像看過的書頁,像講過的故事,有深刻的句子上頭載滿著記憶:


《尋覓眾生》/as if you walk in someone's shoes.../是一件和他們共同命運的事

「我若不能認識這個有血有肉的世界,就不能有意義地......,那麼我不但不能......,自己也是活在一個分裂的狀態之下。」


(楊牧谷是不折不扣的牧者,許多文字給我的年少追尋很多安慰。後來明白當初的感動可以成為一些選擇作取捨的因素,有的時候真的不是只能選其中之一,只是必須去完成那個起初的價值追尋,有人是追尋事業,有人是追尋情義,有些人相對容易收穫兩者,有些世界冠軍在拿到冠軍以前已經造福更多產地的農民、農產的銷售等等。)


我的旅程裡遇過最不可思議的是一群搞工運的,搞運動的總會扯上政治,國族、意識型態或政治好處,所以總有偏向政黨的工運組織,也就會有互相鬥扯的情況,真正以工人的階級為運動主體的很少,但立志要與工人階級共同命運的人就會堅持到底,不會在那邊忽而偏藍偏綠地暴露出自己的算計地那麼難看,他們會和工人和工會幹部一起拼鬥出一個可以接受的現實可能來。包含路線、包含方法,工作方法還有其它在學術或文化領域的策略。


雖然常常覺得香港人總是更有憂患意識,但在台灣要是讓自己被逼上絕境,也可以活得很硬實,為了信念和價值用盡全命潛能。


而遇上他們只是一個起點而已,在很長的等待裡其實說了的是另一些人的事。寫或者說去講這些生命的遭遇,是認清資本社會結構欺壓貧窮,也是和故事/事件中的人們一起,渴望公義、重視生命權利和自然環境的國度。


小國島民實驗"展"是臉書的粉絲頁,原先是要辦畫展,想突破當時能有的展出形式,和為了種種理想所作的嘗試,雖然想拋磚引玉但並沒有預設目標。有些事情確實是試了以後知道還不是時候。沒有多久一個朋友離世,一個展沒完另一個紀念展就開始準備,在等人拉客看展的中間,反正講了朋友從未成年就在娼館上班養家的事,就繼續把其它的一起講,看到底可以有多不受歡迎。(其實台灣現在最不受歡迎的應該是廢死)


台灣人有一句「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個系列本來只是想對台灣人說一些島上的人和事,沒有寫太多篇,也是有些還在過程中,很難去說。這一則是比較適合整篇貼過來還是可以讀的,其它的我會希望要講就重新寫過,因為言詞會隨著對象而變化,所建構出來的精神時空也就不同。


書寫可能是一種精神狀態的發展,有的時候因為不想那麼寫,而在拐彎繞角的時候,寫出了新的認知的可能,或者逼出了更真誠和簡短的表達。倒是作圖繪畫上是另一種體驗。


這個系列寫著寫著想到很多,尤其是善良卻立場相互對立的人們和意見,想如何可能相知與和諧,才想...如果我們都是在更大的夢裡走更大的夢。雖然也許可能要走很久,但畢竟有些時候不是人的時候,有些工作就不是人的工作。所以我們只是在這些過程中,盡力做好眼前的事。



2017/8/7

本島萬千,有血有淚,都是生命
之四



陌生人的真誠友誼

2006年在柏林,就是文溫德斯《慾望之翼》下的柏林。

慢了自己同儕十年才開始看得懂和喜歡小王子和溫德斯的慾望之翼(Wings of Desire,1987)


當上帝要放棄、任世界毀滅的時候,有些天使不同意,就留在城市的天地間傾聽人們的心事,溫德斯說那樣的地方只會在戰後的德國,這是慾望之翼的故事背景。


但我覺得,冷戰時期很多恐怖政權的發展,製造悲淒哀鳴似無神眷顧的地方還不少,未必沒有德國慘。



我從紐約的Craigslist(有點像網路上的分類廣告)找的sublet(短期租屋),去了才發現室友是西班牙人,作西文和德文的翻譯,她在馬奎斯開的寫作班裏學習寫電影劇本,在遇到我之前,她應該從來不需要會英文,所以一見面我們就愣在那裏,她沒有辦法聽懂和回答我,我也就知道她不是網路上跟我連絡的那個人。整個夏季我們用心和很簡單的英文交換人生和生活的感想。


我們幾乎會一起早晚餐,偶而還出去吃餐廳,看電影,還會帶我去找晚上放電子音樂的地方。


我是省吃儉用的小國島民(就是雖然台灣有過經濟奇蹟,但很多人過活的方式都是窮苦時候的生活),也是為了要省錢才找上她們在的那一區kreuzberg (十字小丘),然後才知道幾乎是土耳其人區,沒有人講英文,我手機也不會買,甚麼都需要比手畫腳試試看。可是我非常喜歡那裏有各式的shawarma(但不是台灣在賣的沙威瑪),第一天室友就帶我去吃到包了一整包完全不曉得有甚麼料,也可能是跟她邊走邊吃邊認路邊用力聽我們的英文到底在講甚麼,所以只記得是風味很好的shawarma。


有次我在人家店裡吃完要走,但老闆因為稍早我在座位上直接抬起彎曲的腿,把鞋踩在坐墊上綁新鞋帶不高興,指責了我,我當然是一句也沒聽懂,但是猜想這麼內斂的綁鞋帶方式,還是激起了他本來會有的種族情緒。所以他完全忘記我已經付過錢了,就在店裡有其他客人的時候,對著我又大叫了一串,我顧不得有沒人聽得懂只好開始用英文解釋我不是白吃東西的,我先付給你了,你忘了。然後我才懊惱我幹嘛先付給他,他店裏的客人都是要走才付的啊!


一開始,他店裏沒人,我多少是出於示好,才照我在英語世界的習慣先給他錢的。


於是我一肚子不爽地走回家,那條路蠻長的走起來要二十幾分鐘,到家就要想辦法耐著心講到我室友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她比我預期地早理解狀況,悟懂之後,帶著take advantage on you(他佔你便宜)的理解,當場就要帶我回那個店裏,去把錢拿回來。去了以後,店裏多了個人,我才知道原來他也不是老闆,我沒有辦法從交談過程的樣子知道他們溝通了甚麼,但室友把錢要了回來,她跟我說,這次換她佔到優勢(take advantage on him),因為她的德文流利。


我在意的當然是他能記得我真的付過他錢,也對不禮貌的舉動觸犯他抱歉。可是室友不管怎麼去說,回過頭來也沒有辦法讓我知道她說了甚麼。


我們都是那裏的外地人,是少數,是相對弱勢。但是不容易處得很好。語言是一個因素,人本來的樣子和有沒有可能去善待外人是另一個條件。


後來網路上跟我連絡的人從奧地利來了,她才很驚訝原來我是一句德文都不會。


我們交換很多人們在土地上生活的經驗,在以前是東柏林的地方,都有非常美麗的空曠和頹傾景象。就是他們並沒有西邊的人那麼有錢,有一年要跨年的派對,因為入場費金額太高,我室友說大家就聚在店外面,集體要求店家降價才肯進去。雙方應該認真地對峙了一下。人都在不肯走,表示他們真的想要跨年派對,覺得店家藉著跨年明目把入場料金作不合理的提高,沒有辦法接受。


不曉得那當場為什麼沒有有錢的白目出來攪局,我室友說後來是降價進場。


"不應該這樣賺我們的錢",他們應該多少在拒絕資本主義社會的邏輯。"入場平常是多少就該是多少。"我露出非常羨慕的眼神,我希望有一天在台灣也可以,有志氣的消費者團結,拒絕不合理的要價收費。




毒品,說你知道(just say know)

拒買參混的毒品。拒絕資本社會消費生活


毒品的減害就是不要出人命,除了不能參混真正有毒物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買的人要能夠拒絕不純不好的東西。拒絕自己其實不愛不適合,只是聊勝於無打發時間生命的東西。比如小國島民的大學同學就完全因為不喜歡而不碰酒精,也就沒有讓自己在社會需要的應酬裡,去忍受那股烈嗆,去收納那種生命不容易的痛苦感度。


物質本身,不管是海洛因古柯鹼安非他命,都不能彼此相參合。因為一種是中樞神經興奮,刺激物,另一種是中樞神經抑制作用。這一上一下兩種東西混在一起,會有甚麼結果,用常識就知道了。


還有平平是被歸類為中樞神經抑制作用的所有東西不可以一起用,海洛因如果貪多,過量人就回不來了,如果還搭酒精,就不是要吸毒放鬆,是要自殺。但是因為酒精是合法的東西,所以大家會很鬆懈,不知道使用的混合物質會超過本來的酒力估計,心跳呼吸和意識都可能非常超出預期跳動然後不見。


十多年前,我集了一些快樂丸,我自己有買一組檢驗劑。那個網站本來是一個計畫,讓各地的人把手上買到的快樂丸交給他們實驗室去檢驗,2003年的時候沒錢停擺了,很高興一進去看到有2017年的檢驗結果,大家可以日後用圖案來找成份,一方面知道自己吃了甚麼,一方面比較會知道甚麼不能買。但種種因素我沒有驗過任何一顆,可能是人生裡太多事要處理,沒空吃它,久了就沒興趣吃,也就沒有想到要驗。https://www.ecstasydata.org/


我的興趣是跟藥頭作朋友,但一直沒有機會很成功。有一天我要去台中,又連絡了上次那個藥頭,我問他時間上方不方便遇得到,他問我上次的東西用了沒?我說還沒,他馬上跟我說要我拿回去跟他換,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這種事情你們怕,我們更怕。


可能是有人用了沒事,有人用了不滿意,他就想乾脆收回去。這件事情非常安慰我,因為作違法事情的人會講道義,一樣認真對待他的客人。


是這些讓我覺得的天真的夢有可能,消費者有知識的抵制,可以讓上游出毒品的人知道,甚麼可以賣給客人,甚麼自己留著用比較好。


"你們怕,我們更怕"。是的,千方百計都沒有辦法掩飾,我們跟他們之間因社經條件的種種差距,是不可能透過任何方式跨越的,就算去待過看守所也是一樣。




島民的獻祭

生命的可貴在於有自己作決定的自由意志。我們當代生活裡的不幸是很多東西已經被強國的政策和制度決定了。


吸毒的人都知道自己有缺欠,很多時候是一種不想的時候,沒有能不。


有一天我帶著也是約了一個毒友去獻祭。去獻自己。親手親自把自己生命的主權送給上帝。因為我知道上帝絕對會把生命的權利再還給他。有點像「你先請。」「不不,你先請。」然後共同營造一個新生的種種可能。


是的,我認識的那個自己打定主意要和人約好的上帝是這樣的。


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問題,還有社會國家帶給他的問題,吸毒只是讓所有的問題——比如錢不夠用,比如沒事幹,比如沒有不想的時候還能不去作的自由——早一點全部發生而已。


很多人不用接觸得到毒品也可以有很多問題。像是不想作傷害人的事,可是你不動手別人會先動手,自己受傷可能就不會好了。吸毒的人都知道他們有欠負,所以離上帝近一點。


其實在現代生活和台灣教育體制出來的我們,不用吸毒也知道自己有缺欠。很多事情就是想作但是作不好,很多時間,就是自己覺得不該也還是浪費掉了。


我在長老教會裡受洗的那一年,只是很單純地想要得到一種可以放下電視遙控器,從沙發上站起來去作別的事情的能力。


一切道理講得通,還不如去獻自己,去交託自己生命的主權來得驚心動魄。因為對獻的人來說是徹底認信今生此後上帝是他生命的主人,這是非常人界狀況才會發生的事件。


第一代上帝選民的以色列人,本來就是永不翻身的奴隸。他們不抓緊說要救他們脫離苦役虐待轄控的上帝,要依靠什麼,難不成是埃及人的鞭打嗎?


獻自己當然還包含了對這個上帝和整個世界的認識,然後上帝的國才會在人的心裡,自己會抓緊所歸屬的上帝,想要去愛人如己。


是啟蒙以後人類的理智意識中攆走了上帝,才使得後來當有人要將自己生命的自由意志捨棄給上帝的時候,變成當代生命現場的一幕高潮戲,讓好多人覺得簡直是外星話的那麼不可思議。


『我的愛疼求主助,疼祢贏過此世間,今我立志獻自己,永永全全歸給祢。』 (長老教會的奉獻歌詞)





後記

1
一些年代的說明

那三個月用地鐵和腳踏車跟柏林的相處,讓小國島民仍然可以在四五年後的台北,畫講出在柏林去過的街區圖給朋友,讓他有一份行程可以參考。小國島民主要是六年級的人,我們開車上路的時候還沒有garmin,一台車到現在二十多年,就一直沒有靠衛星導航開車的習慣。現在只希望柏林沒有都更怪獸,不然我們已經刻在腦板認知系統裏的柏林地圖又通通沒用了。

2
舉頭三尺有神明,天空看守所會點播的歌~

「抬頭來三尺是有神明,請您來愛性命」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