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遊
初初相識時,阿雪同光仔常去附近公園散步。那陣少年總有很多空余時間,父母一代總是忙碌。相識或不相識的,聚合或分散,街上通通是稚嫩身影,有時年輕得像剛剛學識行路,兩條腿左右亂擺,什麼也好奇,什麼也很快厭倦。同這城一樣,生長得旺盛但透著迷矇,熱辣辣的太陽下透著一身蠻勁。
自光仔高中留學後,往後那幾年也很有默契地不太聯絡。你遠走,我留守,很自然,阿雪心想。大學畢業他回來,開口約於舊地重游一下,阿雪在這舊書店門口等。「原來」書店,這裡離中學不遠,有些古的名字,褪色燈布,下個月便要不知搬遷到哪裡,這棟樓腳手架都搭好了,要翻翻新,想著拆遷翻翻身。
她著淡藍闊口短袖,蚊子來咬了幾口,只好一直甩手。這幾年越來越熱,夏天不饒人,就算是傍晚,也要消耗些冰水止熱。望著幾個放學結伴的高中生,同樣鬆散梳起的馬尾,解了第一顆扣子的合身短袖,蓋著半只鞋頭的校服長褲,經過時,笑聲里吹起了一陣風。要是他下一秒就出現就好了,難道忘了路嗎。看看螢幕,其實才等了一個字,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
其實也不知是懷念什麼。這幾年,晚間新聞不間斷,出去聚會,時間到了便會帶上耳機或打開新聞界面,調台到光仔的城市簡報,有時也會看看本地新聞,作一種心理平衡。日日看,地震和海嘯都不曾到過那裡,颱風也很少有。多得去年五天五夜的暴雨,有個能發送問候的開場白,但也沒按下發送鍵;倒是這裡打颱風,他問:天水還好嗎?五年間的唯一一次對話,那次後便不再看晚間新聞了。
阿雪轉身入書店,走道左右都堆滿書,教輔書、旅遊雜誌、少年漫畫,高高低低。店內佈局沒太大變化,拆封的雜誌都被翻到捲起角來,學生都散坐在角落里,文具用品還是很多小孩在認真選購,這個型號那個顏色,她也曾在其中。但有個角落放了些石頭,走在這種雜貨書店裡,也顯得有些突然,最大一塊有約一米高,和幾塊彩色石頭一起,立在低矮四方木桌上,還煞有其事地安排了不同大小的座位。但它們都很普通,論顏色質地都無特別之處。阿雪看著石頭們,被不知什麼輕敲了肩膀,轉身看,低頭,原來是幾個小學生折的紙飛機。抬頭就看見光行入來。
光仔估到她會入書店邊看看邊等,她從來都這樣,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有次見面,未見人,他在轉角處找到她,在和路過的花貓玩耍。兩人很快熟絡起來,好似前兩天剛見面一樣,內心同樣感到詫異。光仔提議去買珍珠奶茶,因在異國要很麻煩才能找到,回來天水總是要連飲幾天才罷休。阿雪其實不鐘情含糖飲料,從來都是這樣,但平時朋友開口,總會默默陪著一起。走到深夜小城去買奶茶,是新開的購物中心,日落了,路上涼快很多,兩人點完單在一旁等,穿堂風一陣。
- 你大學讀的什麼?
阿雪看著遠處,又定眼看了看他,問。
- 地質學,常常要同小組一起跑到野外,假日活動也總是戶外,皮膚顏色深了很多,最近幾次隔離不見天光,大概是近年最白的時候了。
光仔笑道。又掀開一點錶帶給阿雪看底下的皮膚。
兩人想順著接駁天橋到荷山公園,行過天橋時,太陽已經在遠處大樓間緩緩躺下不見,看了一陣夕陽,也沒說什麼。下坡彎道拐入公園,兩側的高燈亮起,保持著簡單的快問快答,奶茶糖分也吸收完畢,心情似乎都輕盈很多。荷山公園不算大,山坡也不算太高,路燈燈光很暗,靠偶然的草坪小燈照路,二人靠著半黑的知覺散步,但雙眼適應得很快,暗處景色入了視野。一開始幾乎沒有風,腳步也放慢,四周是白色身形的高大瘦弱樹木,高處的樹葉輕輕搖擺,像海浪一樣碰撞而後散開。路人不少但頗安靜,是亮度和聲音之間也有什麼聯繫嗎?看著路燈下沈默的路人,阿雪心裡有些不明的落寞。光仔想著,明天要去買些合適的薄襯衫,身上這件短袖是上午匆匆選購,天水實在是太熱了,他聞到了一陣驅蚊液的味道。
走出公園,光線又發亮了起來,二人繼續行,導航到水尾村去。沒有提起太早以前的事,因都害怕說出來時,對方遺忘尷尬的神情。就這樣走著,還殘留著一點點不適應,在路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下。
-你適合留點尾巴,在脖子後面,但現在的短髮也很像你。
阿雪側身望著光仔說,才發覺還沒仔細看過他,想對比下以前的模樣,發覺記不清了。
-哈哈,我不用尾巴,我有翅膀啊。
光仔指著右邊翹出的一縷發,笑著說。他的頭髮很不聽話,一天了都不肯低下頭來。
光仔給阿雪看手機相冊里拍的石頭,各色各異的石頭,阿雪也半是捧場半感興趣地回應,沒有人談起臨別那一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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