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

青山原是我身邊伴，伴著白雲在我前；

碧海是我的心中樂，與我風裏度童年。

……

是誰令青山也變？變了俗氣的嘴臉：

又是誰令碧海也變？變作濁流滔天！                    

——《風雲》 （作詞：黃霑  作曲：顧嘉煇）

這首電視劇主題曲的內容，本是描述都市發展令鄉村郊野的寧靜單純變色消失，幾年前某一天，一個生活中的小片段，讓我感到這首歌裏面那種由於人追逐成就導致「純真消逝」的欷歔，在人的生命中比起在環境中其實更甚。

兒子學空手道的時候，我們這些家長就排排坐在場邊，有位三歲小妹妹每次都跟著媽媽一起等哥哥，她總是喜歡讓我跟她一起讀繪本，也喜歡不停地吃零食。有一次，她微笑著，將可可脆片穀物棒放到嘴邊，正想張開嘴時，卻改變了主意，把穀物棒轉了一下，用舌頭去舔穀物棒底面那白色的牛奶糖漿，邊舔邊滿足地笑著跳著。

旁邊的大人看見了，有的笑起來；她母親笑著對她說：「好核突呀！」大人們開始說起小時候吃東西的奇怪習慣，例如吃腸仔包總是捨不得吃那條香腸，會先把麵包吃完，把香腸留到最後。

我靜靜地看著小女孩快樂地舔著可可脆片穀物棒上的牛奶糖漿，突然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周邊的的聲音和景象都遠離，這小女孩的純真歡愉像是在發光閃亮，我陷入沉思：

小女孩單純的快樂和滿足，不需要靠成就、證明自己的能力（無論那是成事的能力還是吸引人的魅力）來獲取，在她純真的心靈裏，對這一切毫無概念；然而，沒多久，尤其當她進入幼稚園之後，當她漸漸長大，人們會開始將許多要求和標準加在她身上（許多的「應該」），她若不「達標」就會開始經驗被拒絕、被否定；她若「達標」（甚至超額達標），就會得到讚賞和別人羨慕的目光，然後，她就會開始對「成就」和「證明自己的能力」有了概念，甚至投入其中；如今舔牛奶糖漿的純真的快樂和滿足將會被奪去，取而代之的，若不是來自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後所得到的稱讚，就是證明不了自己的能力而感受到的挫敗和沮喪。我多麼希望這種純真可以被珍惜！

什麼時候「純真」會變「俗氣」？

是當我們以成就取代人本身的價值，以道德取代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