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少年 / 小川未明》譯:粉紅泡泡水
瞥見這一幕的小孩子們從各個方向奔向了那朵小花,最終是跑得最快的少年拾起了她。雖然未聞花名,但明顯可以觀察出一個結論——這是朵精緻又充滿芳菲的花。
沒能得到花的其他孩子們,愣愣地望著少年手中的花,羨慕的目光中含著失望的情緒。
「居然撿起喪葬用的花,有人要倒楣囉。」一個孩子說道。
「沒錯!無論花再怎麼漂亮,也不應該去撿!」見有人起了頭後,另一人也跟著應和起來。
「說什麼啊!明明你們自己也是因為想撿花,才跑過來的不是嗎?怎麼,現在還咒起我來啦……」少年說著,小心翼翼地護著花離開了。
但是,一旦被說了那樣的話,總覺得心裡還是有些疙瘩。首先,撿到原本應該獻給死者的花,這怎麼可能會是好事呢?少年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恰好此時,有個在柳樹下擺攤賣冰淇淋的老爺爺,正微笑著看著少年這裡。於是,少年決定與老爺爺商討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吶,老爺爺,撿起從靈車上掉落的花,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對吧?」少年惴惴不安的詢問道。
老爺爺的小攤販方才正好沒有客人,說不定有看到衝突的經過,可以給少年一些建議。
「呵呵……不是什麼壞事喔。歸根到底,要是那朵花沒被誰拾起的話,應該會遭到諸如被人踩踏、車輾的境況,變得一蹋糊塗吧。反之,被人撿起的花還能放在瓶中,繼續綻放她的美麗,就算是死者,對此也會感到欣慰啦。」
聽聞老爺爺如此答道,少年心中彷彿被注入了一束光,令他情緒高昂了起來。
「逝去的那位,生前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嘛……說不定是位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呢。」
老爺爺喃喃道,望向了街道遠方的天空。在那裡,金色的雲層紋絲不動,與建築物高入天際的屋頂連成一片,難分難捨。
少年一回到家,就把花插進了注了水的小玻璃瓶中,穩妥地放在了窗邊。他貧困窄小的家裡,只有這朵花熠熠生輝著,帶來滿室的清香。
少年的住處在某條狹窄的陋巷之中,平時就連蜜蜂、蝴蝶的影子都很罕見。然而,因為這朵小白花的關係,吸引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隻蜜蜂。
這隻蜜蜂堂而皇之地停在花瓣上。
少年屏息注視著蜜蜂吸著花蜜的舉動。沒過多久,甜甜的花蜜看似被吸到一滴不剩了,而那隻饞嘴的蜜蜂仍舊依依不捨地在花的周圍盤旋了兩、三圈,然後迷失了方向,飛進家中,停在拉門上發出嗡嗡的振翅聲。
「真是隻傻蜜蜂。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找花呢?只要往郊外飛去的話,不是有廣闊的原野和花圃嗎?在那裡,一定是花團錦簇,各式各樣的花都有吧。這些事情,那隻蜜蜂不知道的嗎?」
少年看著停在拉門上,迷失了方向感的蜜蜂,漸漸陷進自己的幻想之中。
如果是別的日子,或許他會直接殺死那隻蜜蜂。但是,現在的少年已經放下那種殘酷的心境了。他拉開拉門,用扇子的風引導著蜜蜂尋找離開的路徑。
「這個嘛……說不定是位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呢。」此時,少年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賣冰淇淋老爺爺說的話,接著,他不禁想起了離家多年,迄今未有音訊的姊姊。
「我也要前往這廣大的世界,去尋找姊姊,這樣做的話,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少年對著白花下定了決心。就在這個時候,白花啪嗒一聲,枝幹墜落。
過了兩、三年。少年加入了某個馬戲團,在各國流浪著。期間他聽聞自己的姊姊也加入了馬戲團。
馬戲團有時候往西,有時候往東,四處漂泊,一邊表演一邊移動。盛夏的天空中,高聳的帳篷張揚,充斥著危險的絕技。
少年時而走鋼絲,時而在竿子上倒立,在能夠做到各式雜技之前,要承受多少的艱辛才夠呢?被拳打腳踢和剋扣食物都是家常便飯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哭了多少回。
但是,每當想到如果姊姊和自己一樣,在馬戲團裡遭受同樣不人道的對待,他就覺得自己能夠堅持下去。
可是,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與姊姊重逢呢?他不知道。
什麼時候才能從苦痛中擺脫?
幸福的日子什麼時候會到來?
少年愈想愈憤慨,開始策畫起從馬戲團出逃的計畫。終於在某天早上,他抓住了一瞬間的機會,成功逃脫了這個魔窟。
漫無目的的少年,只是朝著遠方,撒腿狂奔了起來。途中他不停地向後張望,警惕後方有沒有追捕者出現。過了正午,疲憊不堪的少年撲通一下倒在了不知名的原野草地上。
他掃視四周,稍微鬆了口氣,看來沒有人會追到這個地方。
少年心想,自己逃了出來,馬戲團內部現在應該已經亂成一鍋粥啦。
這個時候,在他的身旁,有一隻發出嗡嗡聲的蜜蜂,因被築在花間的蜘蛛網所困,正翻騰掙扎著。
少年見狀,想起了那隻被小白花引來的蜜蜂。
他為什麼拘泥於那朵小花,而不親自來原野一趟?
這裡有很多甜美的花蜜,充滿自由的氣息,現在,不論是面對廣闊的原野還是世間,都不可能毫無危險,他體認到這一點,然後救下了那隻被蜘蛛網纏身的蜜蜂。
少年繼續前行,往海岸走,就見到人們聚集在一處,指著險惡的峭壁你一言我一句。
打聽之下,原來是有個海賊在懸崖上藏有秘寶,但是沒有人能夠抵達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可以做到。」少年說著,利用自己勤勉練習雜技,鍛鍊出來的身體,輕快地登上懸崖,成功地取得了包覆著寶物的包袱。村人們都圍了過來,對少年的勇氣讚譽有加。
其中一位像是村長的老人說道:「多虧了你好好地承受住一直以來艱苦的修行,才能登上這樣陡峭的山崖。看來,只有你才配得起這個寶物啊。」
多虧了這位公正的裁判,少年的命運第一次迎來了如花般地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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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來源:青空文庫/サーカスの少年/小川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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